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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煦的外号“李佛”,就是因此而来。若不是银子堆着,李煦哪里还能“豪爽”起来?
两淮盐政的油水越大,怕是李家的窟窿越大。拆了东墙补西墙,等到朝廷这边想起来发作,李家就更没有翻身的机会。
曹颙阖上邸报,凝神苦思。
外人看来,曹、李、孙三家连络有亲,一荣俱荣,一辱俱辱,这也是大问题。父亲的回信中,对李鼐上次来京所提之事并未做回复。到底如何想,曹颙还不得知。
今年是康熙五十五年了,到雍正朝为止,曹颙最大的危机,就是十四阿哥领兵西征。既不能同他扯上关系,引得四阿哥忌惮;还不能触其锋芒,埋下祸根。
“还是以静制动,要是十四阿哥逼迫,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曹颙想到此处,用食指敲了敲桌子,思量道。
康熙上了年纪,如今疑心病越发严重。交给十四阿哥领兵,未必是因相信儿子有什么帅才,怕是不放心将十几万大军交付到旁人手里。
要是十四阿哥不领兵,会如何?
这真是一个富有挑战的设想,曹颙拍了拍脑门,有些胆怯。万一历史变道了,他就要两眼一抹黑,能应付得来么?
屋子里幽暗下来,曹颙掏出怀表,瞅了一眼,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已经是申正二刻(下午四点半)。
这时,就见一个属官进来禀道:“大人,董总管来了。”
“哦?”曹颙原当董殿邦是豁达之人,但是也晓得身在仕途,有几个能真能势金钱利禄为粪土的。对他的筹划,理解是理解,但是人心向背,谁愿意自己被算计利用?
曹颙嘴里道“请”,站起身来,董殿邦已经进来,想来是一路疾行,额头已经是渗出汗来。
“曹大人,八阿哥病了,八福晋使人进宫里请旨,延请太医过去诊治。方才德妃娘娘传下口谕,命内务府这边请示了宗人府,再做定夺。”董殿邦心下着急,少了寒暄,开门见山道。
虽说八阿哥如今处境尴尬,但是毕竟是皇子之身,容不得什么闪失。正如十七阿哥,平素并不闻达朝野,前两个月的一场大病,也使得太医院那边两位医官掉了顶戴,内务府这边亦是受到申斥。
有前车之鉴,董殿邦自然不敢轻忽。
曹颙倒是有些糊涂,既是让请示宗人府,那就去寻宗令简亲王雅尔江阿才是,急冲冲的寻他做什么?
“简王爷没有在内务府,王府那边也有宗人府官员过去请示了,也没有……”说到这里,董殿邦迟疑了一下,道:“其他地方,属官们也不敢去叨扰……”
这说的是雅尔江阿的外宅了,像九阿哥那样的身份,自然敢登堂入室、无所顾忌。换了其他人,谁不得掂量掂量。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八福晋使来的人还在太医院候着,如今天黑的早,要是再耽搁下去,就要关城门了。”董殿邦带着几分忧心道。
虽同八阿哥疏离,但是一码归一码,曹颙站起身来,道:“既是如此,那就劳烦董大人同本官走一遭,到各处去寻寻简王爷吧。”
董殿邦就是为了这个,才能寻曹颙的。九阿哥与曹颙的过节,京城谁不晓得?关于内务府招投标使得九阿哥损失眼中之事,董殿邦最是知根知底的。
八阿哥同九阿哥是一伙的,董殿邦原还担心曹颙记仇,随口推托。
见他应了,自是欢喜。
两人从内务府衙门出来,曹颙吩咐赵同先快马往方家胡同那边去探问请安,自己同董殿邦这边,也是骑了马,往那边过去。
雅尔江阿这边,早就使人摆了席,同杨子墨两个吃酒。
酒桌之上,雅尔江阿劝酒殷勤;杨子墨这边,怕他吃干醋,也是小意逢迎。
杨子墨虽戏子出身,但是早先风头正劲时,也是雅尔江阿禁脔,并不出去应酬,也没什么酒量。
两壶酒下去,他已经醉得人事不醒,趴在桌子上。
雅尔江阿看着他的模样,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他刚想开口唤人,就听廊下有人禀告,道是和硕额驸曹颙使人来请安,说有公务要请示,同内务府总管董殿邦一道往这边来。
曹颙并不是信口开河之人,雅尔江阿闻言,起身唤了一个婆子,低声吩咐了几句,又看了杨子墨一眼,才出了屋子,往前院去了。
出来一见风,雅尔江阿也有些头沉沉的。到了去前院客厅,还没有叫人细问,管事就进来禀告:“王爷,和硕额驸曹颙同内务府总管董殿邦来了,已经在门外下马。”
雅尔江阿点点头,道:“叫他们进来。”
少一时,曹颙与董殿邦跟着管事,进了客厅。
见雅尔江阿坐在堂上,两人忙打千见礼。雅尔江阿身子发虚,头有些疼,摆了摆手,道:“起吧,什么了不得的公务,巴巴的追到这里来?”
曹颙起身,将八阿哥患病之事、八福晋奏请医治之事,三言两语简单说了。
雅尔江阿闻言,不由冷笑,道:“什么时候,皇子府传个太医,还得宗人府做主了?”
德妃此举,面上看着是慎重,实际上不过是干系推到宗人府这边罢了。
雅尔江阿想到此处,自然火大,瞅着曹颙与董殿邦,也没有好心气,道:“劳烦两位总管,回禀德妃娘娘,就说干系重大,本王也做不得主。延请太医之事,还是请娘娘做主……”
就这样,白跑一趟。
回到宫里,已经是黄昏时分,董殿邦低声道:“大人,就是请示了娘娘,也到了关城门的时候了……”
曹颙心里,也是愕然。
这就是所谓“失势”么?纵然是皇子阿哥,又如何……
第703章 失势(下)
回到宫里,内宫门已经落了。
董殿邦心里着急,也没有法子。德妃与雅尔江阿都不说话,轮不到他做主。曹颙这边,心里感叹两声,也就跟董殿邦作别,回家去了。
之前还寻思董殿邦是不是九阿哥在内务府的代言人,如今看来,却是不像。
为了八阿哥的病,虽说他也着急,但好像想的也是干系这些。
曹颙回到府时,大门外已经挂起灯笼。
去兰院打了个转后,曹颙回了梧桐苑,此刻已经是饥肠辘辘。
初瑜这边,已经得了消息,使人去厨房预备了。
等曹颙梳洗完毕,喜彩已经带人摆桌。
看着热乎乎羊肉萝卜锅子,曹颙不禁食指大动。初瑜坐在一边,亲手帮丈夫盛了碗热汤,送到曹颙手上。
天慧坐在炕里,手里拿着只剥好的烤白薯,顺着声音望过来,道:“阿爹回来晚了。”
曹颙喝了两口热汤,才觉得胃里舒坦些。
早晨出门时,曹颙曾答应女儿今早些回来,给她带外头的烤白薯回来。因八阿哥的事,却是耽搁了。
曹颙倒是没有忘记答应女儿买烤白薯的事儿,专程绕道前门附近买了几斤回来。初瑜使人往几个孩子处都送了,给天慧留了两块。
听了女儿的话,他放下碗,笑着说道:“对不住天慧了,今儿衙门里差事忙。天慧也别老在屋子里闷着,叫人带着找你多到院子里玩去。”
天慧不吱声了,将白薯送到嘴边,一口一口的吃着。
待曹颙吃得差不多,初瑜道:“额驸,老管家今儿下晌摔到了。已经请太医来瞧过,到底年纪大了,说是要养些几个月。”
她说的老管家,就是曹府现下的大管家曹忠。
他已经六十多岁,又在孝中,这两年本来就不大管事。自打曹寅夫妇上京,他就念叨着,要退位让贤,将大管家之职交给曹元。
因他与老父曹武都是曹家老人,曹寅念其忠心,还让他任总管。
曹家客居江南许久,京城老宅留的就是几房下人,五十来年孳生出来不少家生子。往来联姻,自成体系。
江南府中,则是由曹福父子相继管家几十年。
自打曹颙渐长,北上京城,身边所有人等,有家生子,有收的外来的,也渐渐成一脉。
如此一来,曹府下人,不知不觉,分成三派,京城老宅派,江宁派,少主派。
其中,因曹颙身边的吴茂、吴胜、张义、赵同的关系,老宅派这边,比较亲近少主派;同江宁派那边,则是隐隐有争权夺势的意思。
不过曹寅是家主,曹颙用的人手,也是管家的少,所以这两年,内外管事,还是以江宁派为主。
有人的地方,就难免有勾心斗角的,曹颙也能理解。
只是他不喜欢生事端,对于下人们分帮结伙之事,理解是理解,却不能支持。要不然的话,大家就忙着勾心斗角的,谁还肯尽心办差。
曹颙心里,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