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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儿是丁口多了,赋税增加;坏处是汉人原本就多,孳生的更多,使得朝廷这边委实难放下心来。
这些年来,对于沾了“反清复明”口号的各种事件,朝廷都是严惩之,甚至不惜大开文字狱,不过是怕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罢了。
初瑜安置好孩子们,也过兰院这边探视。
她虽没出过花,但是之前上了牛痘的,也不怕被传染上。
兰院这边,除了李氏身边侍候的丫鬟与长生的奶子外,其他人都禁止入内,府里大小事务,都有梧桐苑那边裁决。
虽说天佑他们都栽了花,但毕竟是孩子娇贵,也保不齐有二次传染的事儿,所以更是严禁入兰院。
就是初瑜,来过一次后,也被李氏劝了回去。
曹颙虽担心幼弟,但是今儿二十九,下午有蒙古内外藩与内大臣、大学士与侍卫的赐宴。他这个内务府总管,要同鸿胪寺与理藩院一起负责预备宴席的,还得过去点卯。
从兰院出来,他便换了官服,骑马进宫去了。
太和殿的宴会场的已经预备好,许多看碟都摆上了。
宫廷乐师也都隐在暗处,就等着藩王入座,康熙临朝。
又是一年年末,似乎同往年没有什么不同,一片歌舞生平。
曹颙在心里算着时间,因为对这段历史不熟悉,原还以为策妄阿喇布坦引起的西北战争是在康熙五十七、八年的时候。
即便今年策妄阿喇布坦兵犯哈密,曹颙也没当成是大事。
因为以一部族,数万人,与朝廷大军对峙数年,到雍正上台才和谈,这不是玩笑么?
没想到,确实不是玩笑。
八旗糜烂如斯,已经无可用之兵,无可用之马。
竟然任由策妄阿喇布坦带着数千人马,劫掠北疆,实是让人汗颜。
这战争,是拖到雍正朝的,曹颙丝毫不怀疑这点。
说他矫情也好,他倒是真心想早些赚足军费,早点平定这场战争。
战争延续下去,战场上领军功的八旗兵丁,但实际厮杀的是汉军绿营,数万人的供给线也是惊动地方百姓。
曹颙站在远处,脑子里一会儿是家中出花的幼弟,一会儿是西北军中的兵饭。
虽不是刻意为之,但是他也有次同普通兵丁吃了一次大锅饭。
陈米老粮不说,里面还有不少沙子。
每个兵丁每日所分的肉干,也比规定的少了许多,甚至有的人半月不见肉味。
苍蝇再小也是肉,即便西北军费紧张,但是那些蛀虫仍是敢大喇喇的下手。
曹颙对于这些事,虽见了听了,但是他不是那种高洁的性子,也不愿多管闲事。
时至今日,想起西北战事的久拖,这其中军马供应不足有干系,将士士气不足也有干系。
康熙虽年过花甲,但是曹颙可不敢将他当成糊涂老人。
就算朝廷没有明面上的锦衣卫,但是曹颙也相信,康熙自有耳目。
不是不知道,而是没法管吧。
从上到下,没有不贪的,要是真清查了,那还有谁能伫立朝堂之上?
况且他做了一辈子君王,又是爱名之人,怎么会大张旗鼓弄这些给朝廷颜面抹黑之事儿?
对于真正的清官,康熙也存了保全之心。
例如张伯行,以“待罪免死”之身,如今着授为总督仓场侍郎。
这个世界,真是没法说得清楚。
曹颙轻轻的摇了摇头,却是心里告诫自己,将当官只当成当官,当成是庇护家族的手段,万不可迷失本心。
利不能求,官场求利,难免就昧了良心,不知不觉做了伤天害理之事;名也不能求,否则容易变得执拗,引了小人攻歼,君王忌惮。
中庸要的,“千言万言,不如一默”要得。
正想着出身,就听身后有人道:“大人想什么呢?礼部已经引人入座了。”
是伊都立,身上穿着白鹇补服,面上神色却是有些僵硬。
前几个月,他因在归化纳妾之事,受到御使弹劾,连降三级,从太仆寺少卿贬为内务府郎中。
今天来赴宴的内大臣与侍卫中,有几位是伊都立的世交亲族。他穿着这五品官的衣服,跑前跑后的,面子上有些遮不住,就一个劲的往没人的旮旯躲,却是刚好碰到曹颙。
曹颙与他同僚一年半,晓得他的脾气秉性,虽是热心豪爽,但是也带着满人的自负与爱面子。
用伊都立的话来说,人活着就是一张面子,穷点苦点不怕,这面子就是不能丢的。
“不过是小做惩戒罢了,大人好生消停一年,等过了风头再谋求官复原职就是。”曹颙开口劝道。
伊都立却是摇了摇头,道:“正四品的少卿,衙门的摆设罢了,我也不怎么稀罕。”说到这里,却是一笑,对曹颙道:“倒是大人,这次是大动作,外头说什么的都有,我却是信你的,就算穿着五品顶戴又如何?往后,我就跟着大人混了,大人可要记得提挈,实打实的做出些政绩来,我就不信,我熬不成一任京堂。要是那样的话,我可没脸儿再混官场,直接脱下这身皮吃兵饭去的了。”
伊都立笑着说着,但是眼中却满是信任。
他的傲气,被吊儿郎当遮掩,实际上身为大学士之子,也盼着功成名就。
这份信任,使得曹颙颇为感动,点了点头,道:“提挈不提挈的不好说,大人既有抱负,曹颙愿尽微薄之力。”
说话间,丝弦鼓乐声想起,蒙古诸王、台吉已经列队进了太和殿入座……
安定门外,雍亲王府,书房。
四阿哥埋首案牍,将公文料理完毕,又给外任上的几位门人写了亲笔信,已经是累的手腕酸疼。
他撂下笔,揉了揉右手手腕,却是眉头紧皱。
同年轻的弟弟们相比,他已经是人到中年。
最近的精神已经远不如早间,他从书桌的抽屉中,拿出一个陶瓷小瓶来,从里面倒出一粒褐色药丸来,端水送服,方觉得精神头足些。
这时,就听到门外有人道:“主子,福晋打发奴才来见主子。”
听声音是内院太监苏培盛,四阿哥放下水杯,道:“进来吧。”
“主子,四格格出花了,福晋请主子过去……”苏培盛躬身禀道。
四阿哥闻言,不由变色,这四格格是侧福晋年氏所出,是他最疼爱的幼女……
第597章 冬雷(下)
康熙五十四年除夕,因长生出痘的缘故,曹府立时冷清许多。
兰院不能摆席,席面摆在前院花厅。
今年参加年夜饭的除了曹家众人,还有左成、左住兄弟两个,田氏名分上是庄先生的外甥女,要给庄先生守孝,所以在自己的屋子里用饭。
曹家长房、二房因曹硕的缘故,酒水也免了。女眷只有一桌,除了李氏、兆佳氏、初瑜等人外,还有已经从家回来的素芯。
兆佳氏东拉西扯了几句家常,见素芯安静,一个字不肯多说,便没有兴致。
倒是四姐与五儿两个,曾跟着罗姑姑与常姑姑学过规矩,瞧着素芯行动都是姑姑们教导的模样,却是不像姑姑们那样严厉,对她生出亲近之心。
素芯面上低眉顺眼,浅浅笑意,心里却是颇为凄苦。
毕竟是除夕之夜,她却是因差事的名义,暂住别人家。另外,还有回家时听来的闲话,更让她心里忌惮的很,不愿同兆佳氏有什么接触。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句话说的得然不假。
就算是父母胞姊已经过世多年,母姊又是没有见过,但是韩江氏对其思念不减。
她给父母与姐姐文绣的牌位前上了香,而后坐在桌子旁边跑神。
桌上,是地道的淮扬菜,多是韩江氏平素爱吃的。
这都是她的帖子丫鬟小喜张罗的,韩江氏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却是丝毫没有举筷之意。
别的时候还好说,忙着生意,也想不起别的;这逢年过节的时候,却是难免有所触动,想起父母亲人。
韩江氏犹豫了一下,叫小喜取了笔墨过来。
江家有个旁支所出的江五,论起来是韩江氏的族兄,前两年病故了,留下个寡妇拉扯两个儿子。
韩江氏骨子里。是怜贫惜弱之人,见不到女人受苦。加上江五嫂是个老实本分人,这几年来,她就多有帮衬,即便迁居京城,也给那边送过些银子。
江五嫂的次子,今年四岁,若是抱来做养子……
韩江氏想着,已经是铺开纸笔,提笔给一位族叔写信。
写了几行,她却是止了笔,叹了口气,将信撕掉,扔进纸桶里。
即便江五嫂是个老实人,谁能保证她的孩子,就能长成良善之辈?
若是以后江家打开嗣子的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