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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颂闻言,不由怔住,脸上现出几分不安之色,半晌方小声问道:“哥,这是大伯的意思……”
曹颙摇了摇头,回道:“不是父亲,是我的意思。其实,去年分灶后,两房都不走公中账目,同分家也没什么区别。不管如何,我都是你哥哥,你们也都是我兄弟,这点你记得就好。”
曹颂握了握拳头,脸憋得通红,眼中多了些许痛苦之色,抬头问道:“哥哥,可是母亲……可是母亲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曹颙拍了拍曹颂的肩膀,道:“你这是做什么?不过是个名份罢了,难道分家后,我就不是你哥哥了?二太太那边,我还是老话,我这个做侄子的能挑她、恼她,你这个做儿子的却只有孝敬的份儿!明儿过年,这些话你心里有数就好,什么话等出了十五再说。父亲想得多些,到时候未必会同意分家。你是二房的顶梁柱,说不得到时还要你出来说两句。”
曹颂听了,红着脸点了点头,再没有之前的欢喜。
曹颙见了,摇摇头,道:“瞧你,还有点担当没有?我不就是十五、六就进京,当了京城府里的家了。不过是当个家罢了,往后老爷也好,我也好,你有什么不对的,该骂还是要骂的。你有什么不晓得的,也来问我就是。”
曹颂脸上挤出笑来,点了点头,喃喃道:“晓得了,哥哥,那啥,我想起还有点儿事没办,这……这先回去……”说完,也不待曹颙应答,转身疾步出去。
因走得太久,他自己绊了自己个儿一下,身子一趔趄,差点没摔倒。
曹颙看着他这失魂落魄的离开,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午后,在老太君的院子里,初见曹颂的情形。
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拍了拍胸脯道:“哪有送出去的东西还收回来的,那成了什么?就是特意买给你的,你身子本不好,再闷出病来可怎么办!”
而后,两个小男孩,彼此摸了摸对方的光头,“哈哈”的傻笑着……
原本在曹颙心中,“分家”不过是个形式,是名正言顺的堵了兆佳氏的嘴,省得她摆起谱来,在府里指手画脚。
对于那几个年幼的堂弟、堂妹,就算不看在曹寅的面子,他也会尽量照看的。
看了曹颂这副伤心难过的模样,曹颙的心里也生出几分不忍来。只是孩子总有要长大的时候,曹颂也该学着有些担当。
他叹了口气,随意翻了翻手中的礼单,也有些意兴阑珊。
书房里,曹寅与庄先生还等着曹颙回来,见他神色有些不自在,曹寅皱眉问道:“怎么?那边递过来什么难听话了?”
曹颙摇摇头,将礼单送上。
曹寅打开看了,上面先是两幅前朝文人大家的字画,随后是佛像佛珠这些,在以后是些珠宝玉石等物,个顶个儿都是贵重之物。
曹寅摇了摇头,将礼单递给边上的庄先生。
庄先生扫过一眼,颔首道:“大人,大公子,看来,这位王爷倒是上心了,这送大人的礼,送智然的礼,送夫人、少夫人的礼都齐全了。这份单子,总要值个两三千两。”
曹寅哭笑,实不能理解布穆巴的执着,对曹颙摆摆手,道:“叫人按照这单子,先预备回礼吧……”
第494章 递话(下)
曹颂白了脸,回到东府,直接往兆佳氏所在的内院正房去。到了院门口,他却是止住了脚步,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而是转身先回东侧院了。
祭祀在西府,年夜饭也在西府,兆佳氏这边实用不上预备什么。
不过是她摆着婆婆的谱,乐意看着媳妇在眼跟前站规矩罢了。
少一时,见曹颂打发人来请了静惠回去。
兆佳氏坐在炕上,不由的耷拉下脸子,对紫兰、绿菊两个抱怨道:“这可不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大白天的,能有什么事儿,还不是怕媳妇立规矩,累着了……”
她却是冤枉了曹颂,曹颂使丫鬟将静惠喊回去,确实有事儿。
作为新媳妇,静惠自打三日“回门”后,便在兆佳氏身边立规矩,左右不离的。
要是兆佳氏在西府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静惠应晓得。
静惠没想到丈夫会问起这个,神色有些犹疑,不晓得该如何说。婆婆昨天说的话,有些实是叫人学不来。
见静惠如此,曹颂心里有数,晓得是真的有什么了,不禁嗔怪道:“就算母亲有什么不妥当,你既然晓得,也当告诉我一声才好。”
这些口舌是非,静惠虽说不愿理会,但是想着昨儿初瑜气得满脸煞白的模样,她也有几分担心,道:“大太太虽没说什么,但是嫂子好像是恼了!”
曹颂听得没头没尾,急得不行,起身拉了静惠在炕边坐下,道:“快跟我说说,母亲到底说什么,连向来好脾气的嫂子都恼了?”
静惠想起昨儿恒生被打后的可怜模样,心中也产生几分不忍。
恒生虽不幸为孤儿,但是却得曹颙夫妇善心收养,视为己出,也算是他的福气。
婆婆那一巴掌。加上之前那些夹刀子的话,实是伤人。
静惠稍作迟疑,将昨儿的情形大致说了。
听说母亲又打人又骂人的,曹颂已经是怔住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他才晃过心神来,脸上已经是铁青一片。他握着拳头使劲的捶了炕沿一下,站起身来,就要往出去。
静惠见他神色不善,连忙拉住,道:“二爷,明儿过年,实不好说这个……”
曹颂止了脚步,使劲的扥扥脚,叹了口气,道:“母亲到底是怎么寻思的?为了忙活我同老三的亲事。大伯、大伯母都熬得清减了,嫂子也是忙里忙外的不得空。这半天好没落下,还受的这番吃哒,怨不得哥哥心寒!”
“大哥也晓得了?”对于曹颙,静惠始终怀着敬畏之心,如对长辈般。
曹颂点点头,没有说别的,又退回到炕上。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自己到母亲身边说上两句,又惹得她恼怒,使得全家人不消停做什么。
还是哥哥说的对,熬过了十五,还是得分家。
哥哥嫂子还是隔房的,母亲说话都不留丝毫余地,那静惠……想到这里,曹颂有些不放心。道:“母亲这些日子,有没有为难你?”
静惠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曹颂满心的烦躁,看到自己左手的指套时,却是渐渐平静。
“子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不管如何,也是他的生身之母。哥哥嫂子能恼,自己却没有恼的余地。
只是,为何胸口这样堵得慌,使人难受。
胸口堵得慌,一口气没上来的还有吴雅氏。这姑娘“回门”,吃了酒席,娘俩就回房说起悄悄话。
这几日,吴雅氏都没睡好觉,就怕闺女在婆家吃苦。
曹家如今也算是显贵,保不齐有什么规矩家法是难应对的。加上兆佳氏是那个秉性,要是闺女受气了,她可是不依。
还有洞房的情形,女婿看着有些老实得过了,性子是宽厚,还是木讷……
别的还好说,如慧含糊答了;听母亲絮絮叨叨问起洞房的情形,她到底有些面嫩,支支吾吾的不晓得如何应答。
想起住在厢房的丈夫通房,如慧觉得有些委屈,侧过身子道:“阿玛、额娘都看走了眼,还说他是老实人,老实什么,通房丫头早有了,就瞒着这边!”
吴雅氏听了,甚是意外,道:“不能啊,之前去量屋子预备嫁妆时不是使人打探过了么?就是你姑母那儿,也是口口声声说没有的!”
如慧手里拿了颗花生,使劲捏碎了,连里面的仁儿一起都扔了,道:“所以才说他奸猾,不过看着老实罢了。”
虽说吴雅氏叹气,但是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也没有丈母娘干涉女婿屋里人的道理。
她拉了姑娘的手,道:“大户人家子弟,成亲前屋里有两个丫头也不算什么,你是做正房的,不能太纵丈夫,也不能管得太严。年轻人,谁没有几分心气。你要晓得,他是你终身的指望呢。虽说比你小两岁,到底是你丈夫,往后这‘奸猾’不‘奸猾’的话少说,额娘瞅着女婿不是那样的人。”
如慧还想要抱怨,但是见吴雅氏鬓角已经添了白发,不愿母亲再为自己操心,便抿了嘴唇,不在言声。
金鱼胡同,十三阿哥府。
明儿三十,要忙的事情多,四阿哥怕不得空,便今儿过来见十三阿哥。
因为十三阿哥没有封爵,又是迁出宫来开府的阿哥,所以除了开府时分到的产业外,这些年每年拿个闲散宗室的禄米。
闲散宗室,是按照四品官的待遇来的,年俸一百零五两银子,另有禄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