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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惠那边,他本已同傅鼐两人说好。虽说不改姓氏,但是富察家只当嫁女来操办,往后那边也做静惠的娘家。
既让孤女有所依,又能将曹家同富察家的姻亲续上,也算是两全其美之事。
兆佳氏话虽说得难听,但是这天下的父母,都是为了儿女着想的。曹颙晓得这个,自不会同她计较。
只是,正应了十六阿哥方才所说的那句“到底是琐碎,操心劳神不说,也容易落下埋怨”,所以他觉得有些没滋味儿罢了。
梧桐苑里,刚好外头送来新制好的冬装,初瑜同紫晶两个,正给恒生比划衣裳,看看身量长短。
见曹颙回来,两人都起身。
曹颙见紫晶气色较好,对两人道:“趁着现下天还不冷,你们俩也出府转转,没事儿往寺庙里上上香也好,权当是个消遣。省得见天闷在府里头,怪没意思的。”
恒生刚穿了个鹿皮小帽,窜到曹颙脚边,道:“父亲大人……新帽子……”
曹颙弯腰,将他抱在怀里,问道:“谁给制的新帽子啊?恒生谢过没有?”
恒生转过半拉身子,瞅了瞅初瑜,又瞅了瞅紫晶,道:“母亲给制的,姑姑给制的……”剩下的“谢”却是不好意思说,转过身子,伸手抓曹颙的朝珠把玩儿。
初瑜笑着说道:“要是往年也就罢了,如今哪里得空?要收拾老爷太太的院子,后院还要修建一趟后罩房,省得下人不够住。东府那边院子收拾得差不多了,有些个大家具也要从这边往那边搬。里里外外,要忙的事儿多呢。等老爷太太上京的日子定了,就是二弟三弟下大定,然后就是预备迎娶了,约莫忙到年底能松口气就算是不错了!”
紫晶也道:“大爷不必担心奶奶同我,就算不往寺里上香,借着添置两位爷的大定之礼,也能隔三差五的出府转转呢。”
见两人说得欢喜,曹颙实不愿扫她们的兴致,便挑高兴的说起,道:“二弟的差事补下来了,六品蓝翎侍卫,也算是体面。”
初瑜听了,甚是欢喜,道:“二婶这些日子正念叨呢,可算是如愿了。”
曹颙笑了笑,看着恒生的小帽子道:“这个看着倒是不错,天佑的预备了么?还有父亲同母亲那边,也预备些好的大毛料子吧,等二老进京后,也能早点制,省得到时现预备耽搁功夫。”
初瑜点点头,道:“已经都预备了,成衣同料子都齐备。老爷同太太的,是按照去年留在京中的尺寸,制了四套,其他的是料子。天佑的,是比照左成他们小哥俩儿的多了一寸,先制了几套。”
曹颙放下恒生,刚想问问稻香村那边报账的事儿,就听廊下有人道:“大奶奶在么?我们太太请奶奶过去……”
第460章 埋怨(下)
廊下说话的是兆佳氏身边的紫兰,初瑜使人叫她进来,问道:“二太太不是往舅太太家去了么,怎么这早就回来了?原说要晚饭后回来的!”
紫兰犹豫了一下,方回答:“太太有些事儿要赶着回来问二爷,所以提前回来了!”
初瑜却是有些奇怪,但是见紫兰面带难色,想来也有不好说的,便道:“晓得了,你先回去,同二太太说,我稍后就到!”
“是,大奶奶!”紫兰俯身应了,又对曹颙同紫晶福了福,才退了出去。
“莫非是为了三弟的大定?”初瑜笑着对曹颙道:“这两个兄弟媳妇,一个叫‘静惠’,一个叫‘如慧’,说起来也都是缘分。”
曹颙见初瑜这般欢喜的张罗曹颂、曹硕的亲事,不愿她受兆佳氏的恶言,便道:“你同紫晶在这边说话吧,芍院那边,我过去瞧瞧。”
初瑜见他神色有些不对,也止了笑,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对?莫非……是静惠的事儿东窗事发了?”
曹颙点了点头,道:“应该是了,方才我路过那边儿,听到他们娘儿俩儿正呛呛。二太太的脾气,你也晓得的,盛怒之下,什么不中听的都能说出来,还是我过去瞧瞧吧!”
初瑜听了,转过身来,对紫晶道:“紫晶姐姐,我随大爷往那边儿院子去,先不陪姐姐说话了。”
紫晶道:“既是有事儿,奶奶就去忙,我先带恒生少爷回去。”
待紫晶抱着恒生出去,曹颙还想要拦着初瑜,初瑜脸上满是正经,肃容道:“额驸,就算是恶言也好,冷语也罢。既是额驸能受得,我有什么受不得的?这内宅家务,本就不该累得额驸跟着费心。就算静惠这事儿,咱们这做哥哥嫂子的,有些小错,归根结底还在二弟身上,我倒是要瞧瞧二太太能怎么发落。”
难得初瑜露出这小老虎的模样,曹颙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也好了大半,笑着点点头。道:“是了,你说的才是正经。既是二太太想要唠叨,咱们就过去听听!”
初瑜见丈夫有了笑模样,神情也渐渐柔和,看着曹颙的眼睛,道:“额驸是真心实意待几个小兄弟,就是拿到外头说去,也没有额驸什么不是。要是二太太不记得额驸的好,那我倒是要同她辩白辩白!”
虽说她这话说得轻柔,但是却满是坚定,其中的维护之意昭然,落到曹颙耳中,实是说不出的熨帖同感动。
虽说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还不至于要妻子来保护,但是能有这样个全心为你的人站在身边,何其幸甚?
人生苦短,世事如浮云。
一时之间,曹颙倒是觉得没什么可计较的。兆佳氏想要吵也好,闹也罢,只当她做戏就是。
左右她就要搬出府去,大不了往后眼不见、心为静。
他笑着看着初瑜,道:“嗯,要是她无理取闹,就跟她辩白辩白,让她晓得咱们家初瑜不是好欺负的。”
说话间,夫妻两个出了梧桐苑,一道往芍院来。
刚到院子门口,就见绿菊满脸惊慌的跑出来,差点撞了个满怀。
见到曹颙夫妇俩儿,绿菊顾不得见礼,忙道:“大爷,大奶奶,二爷伤了,奴婢这就寻人请大夫去!”
听她说到“二爷伤了”,曹颙心里“咯噔”一下,忙大步往上房去了。曹颂对静慧之心,曹颙是晓得的,要是母子两个都钻了牛角尖,有什么想不开……
初瑜听得心里“扑通”、“扑通”的,见了绿菊的急色,也晓得不是耽搁的,便道:“快去吧,寻张义,就说我说的,让他快马去请太医。”
绿菊俯了俯身,小跑着往二门去了。
初瑜也进了院子,往上房去。
曹颂在炕前跪着,屋子里满地狼藉,花瓶碎片,烟袋锅子,都在地上。这些还不算什么,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曹颂面前一滩红殷殷的鲜血。
鲜血里,掺合着一物,正是半截指头。
曹颂跪在那里,脸色煞白,直直的看着坐在炕上的兆佳氏,满脸满眼的祈求。旁边地上,放着一把随身所带的匕首。
兆佳氏抚着胸口,使劲的喘着粗气。紫兰侍立在兆佳氏身后,帮着兆佳氏拍后背。
虽说曹颙已经进了屋子,但是屋子里的娘儿俩都没有察觉。
兆佳氏喘上气来,看着地上的断指,“啊”的一声,发出尖叫。她从炕上下来,上前抓了曹颂身边的匕首。
说不清是气愤,还是心疼的,她的胳膊有些颤抖,话也说得不利索了,道:“混账羔子……你……你往这里捅,你往这里捅……”说道这里,坐到地上,使劲的垂着自己的胸口,嚎啕大哭:“我两眼一闭,去寻你那死鬼老爹去,你也就省心了……”
“母亲……母亲就成全了儿子吧……”曹颂俯下身子,一边磕头,一边喃喃说道。
兆佳氏嚎啕哭着,哪里还顾得上曹颂说什么?
曹颙却是看不过去,上前两步,抬腿往曹颂身上踹去。
遇到事情,不晓得好生开解,还用自残来相逼,实是让人无法忍受。
气急之下,他力气也打些,曹颂的身子一趔趄,重重的摔了下去,额头刚好碰到边上的椅子腿,立时闹出半脸血。
惊诧之下,兆佳氏倒是吓愣了,止了哭声,半晌醒不过神儿来。
曹颂顾不得擦脸上的血,歪着脑袋,看着曹颙,木木地道:“哥……”
“你长出息了,你这是在威胁哪个?莫非生你养你疼你的,还有孽了?”虽说曹颙能盼着曹颂懂事点儿,在媳妇进门前,自己个儿解决这问题,但是没想到他选了最愚蠢的办法。
儿女就是娘身上的肉,自是没有哪个做娘的,能亲眼看着孩子这般糟蹋自己。
只是用这种手段,就算一时能逼得兆佳氏松口,却也只会害得她对静惠心结更深。这治标不治本的,只会让矛盾越发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