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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颂翻身下马,道:“这是我哥哥,四月里也来过一遭的,你忘了?”
开门的正是常贵,听了曹颂的话,忙给曹颙请安,道:“原来是曹家大爷,您上次来,刚好小的不在,快请进,小的这就禀告老太太去。”
曹颙下马,跟曹颂一起,进了院子,在前厅候着。
常贵忙喊了她媳妇,让往内院传话,他自己亲自送茶上来。
曹颂四处望了望,道:“沈德哪儿去了,怎的没见?”
常贵却是没有立时回话,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姑娘做了一些活计,打发沈德拿去寻铺子卖去了。”
曹颙听了,有些皱眉。
不说别的,就是他随扈之前之后,都使人往这边送过钱粮,却被老太太打发人送回去了。曹颙虽有心帮衬,但是既然对方不领情,也不好勉强。
没想到,这边却是要靠静惠做针线换银子。这觉罗氏就算再爱面子,也当心疼心疼孙女才是。
曹颂在旁,却是坐不住了,起身道:“既然是你们姑娘闺阁中所做的针线,怎么还流到外头去,这岂不是糊涂?往那边去了,快告诉爷,爷去将他追回来。”
常贵低声道:“这都去了一头晌了,估摸着也该回来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大门响,曹颂起身往门口望去。打影壁后转过来的正是沈德,手中空空的。
曹颂见了,心下着急,忙大步出去,上下打量了沈德,道:“这是真卖了?卖什么铺子了,快带爷去买回来!”
这劈头盖脸的问下来,使得沈德有些发懵,问道:“二爷,您这……”
曹颙坐在厅上,看着曹颂的失态,摇了摇头,这孩子,怎么分不清轻重缓急来。
这时,就见静惠带着个丫鬟,从门口进来。
院子里,曹颂同沈德都息了声响,想来是看到静惠过来。
几个月不见,静惠看着沉稳许多,有些大人的模样,近前行了个蹲礼,道:“请表哥安!”
曹颙站起身来,道:“这些日子不得空,今日才来瞧你们,老太太好些了?”
静惠点点头,道:“劳烦表哥惦记,祖母已经渐好了,这还多亏表嫂前些日子送来的药。”
两人说话间,曹颂已经从院子里进来。
见曹颙没坐,他老实的往边上站了,看着静惠不说话。
静惠被看着低了头,也冲着曹颂请了安。
曹颂憨声道:“有些日子没见你了,瞧着你倒是清减了许多。”
静惠不晓得该如何应答,曹颙道:“表妹,你陪他在这边吃茶,我去给老太太请个安去!”说完,不待静惠吱声,曹颙便对她身后的丫鬟道:“劳烦你带我过去!”
那丫鬟正是静惠的贴身婢女春儿,曹颂这些日子常来常往的,又不是能遮住心思之人,那点意思还能瞒过谁去?
只是老太太在内院不见人,不晓得,其他下人都将曹颂当成半个姑爷待的。偏生静惠这边,倒是越发的疏远,早前还偶尔出来见一面,说上几句,这两个月却是见也不见了。
董鄂家已经成了这样,老太太又上了年岁,姑娘的终身大事怎么好耽搁下去?
论起相貌同门第,曹颂也算是上上之选了。如今姑娘这边没有娘家倚仗,没有嫁妆,想要寻合心的亲事,谈何容易?
私下里春儿已经劝了静惠好几遭,静惠却不松口,只说不嫁了,留在家里好生侍奉老太太。
见曹颙如此吩咐,春儿却是正和心意,忙道:“大爷请跟奴婢来!”
曹颙看了曹颂一眼,跟着春儿出去。
静惠想要拦着,又觉得失礼,便没有应声。
进了内院,春儿却止了脚步,低声道:“大爷,得劳烦您等会子了。刚才老太太听说大爷来了,便要亲自出来向您致谢的。只是因这些日子病着,放下头发,刚刚使人梳头呢,怕是要耽搁一会子……”
第450章 浮云
数月未见,觉罗氏老了许多,但是端坐在炕上,身子骨仍板得直直的。她梳着两把头,虽说头发白得差不多的,但是仍纹丝不乱,一身半旧不新的藏青色旗装,却是半点也不显得寒酸。
见曹颙进了,老人家从炕上起身,点头致礼。
虽说老人家现在是民,曹颙是官身,但是她仍是不卑不亢,并不同过去有什么不同。
曹颙向来尊重老者,对觉罗氏也同过去似的,行了晚辈之礼,请安问好。
觉罗氏请曹颙坐了,等沈嬷嬷端茶上来,才开口说道:“这半年受曹大爷恩惠颇多,老身心中甚是感激。只是如今这外头尚有诸多非议,恐怕牵连贵府,故此老身尚且未曾登门答谢,这里却是要郑重谢过了。”说到最后,老人家已经肃了妆容,要拜谢下去。
曹颙怎么好大剌剌的受着一拜,忙起身避过,道:“老人家切莫如此,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实不当谢。”
觉罗氏见曹颙如此,道:“大恩不言谢,老身要是再说这些虚的,就假的。只是这份恩义,老身铭记在心,却是无力为报,只能在佛前为曹大爷同格格祈福罢了。”说着,老人家从炕稍的匣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绸缎包来。
她打开外边包着的红绸,里面是一串老红色的玛瑙手串。
觉罗氏拿着这手串,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不禁有些动容,道:“这个物什是古物,是老身的祖母当年给老身添妆的。这虽不值钱,却是请寺里的大师开过光的,这个是送小格格的满月礼,还望佛祖能够庇佑小格格平安长大。”说着,示意沈嬷嬷将这个送过去给曹颙。
曹颙虽说对古董珍玩晓得的不多,但是家中这些玛瑙玉石之类却是常见的,也有几分眼力。
只见这串珠子颜色娇嫩、晶莹剔透,上面还有淡淡的寿字纹路,正是玛瑙中的上品。不往多说,千把两银子是有的。
曹颙怎么好受,忙起身道:“老人家的心意,晚辈代小女领受。毕竟是祖上所传之物,还是留着给静惠表妹吧!”
觉罗氏仍是示意沈嬷嬷送上前,道:“既是曹大爷当老身是长辈,那就该晓得‘长者赐、不敢辞’的道理。况且这是老身对小格格的些许心意。难道还要老身拖着老迈之身亲自送到府上才可?”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曹颙只好双手接过,再次道谢。
他心里亦是唏嘘,在京城待的越久,对于旗人讲礼数、好面子的印象就越深刻。
这串玛瑙珠子,要是卖了银钱,在京畿也能买上两晌地,一年到头,吃租子也能收入五、六十两。要是节俭些花,够她们祖孙两个嚼用的。
可是老人家却宁愿让孙女卖针线活儿,也不忘记要走礼。
人情往来至此,曹颙拿着这手串,就觉得有些烫手,同时带着几分感激。老人家专门留了这个物什。就是因上面的寿字花纹吧。
谁家的父母,不盼着儿女能平安长大。
天慧之疾,老人家一句没问,但是却也能让人感受到老人家的关切之情……
将心比心,老人家心中,最惦念的应是静惠的亲事。
想到此处,曹颙不由有些心软,开口说道:“表妹也到了婚嫁的岁数,冒昧问一句,老人家心里可有了妥当的人家?”
提到静惠的亲事,觉罗氏面上不由露出羞惭之色。道:“都是老身耽搁了她,如今高不成低不就,等明年寻个老实的人吧!”
曹颙想要提一句曹颂,但是又不晓得那两个小的在前面谈的如何,这般开口也有些冒失。因此,他便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问起老人家最近身体安康之类的话题。
不过是消磨功夫,留出时间来给曹颂同静惠说话罢了。
前院客厅,大门敞开着,静惠略显局促。
虽说是客厅,毕竟是孤男寡女,又没有丫鬟婆子在旁,却是有些不合规矩。
曹颂看着静惠,心却是提到了嗓子眼,他有些不敢开口,怕吓到静惠,但是也晓得,事情再拖下去也不是回事。
总要静惠肯嫁他,他才好张罗,要不怎么拒绝母亲那边安排的亲事?
想通了这些,曹颂使劲攥了攥拳,“咳”了一声,开口问道:“你……最近可还好?”
静惠选了靠着大门的椅子坐着,低头回道:“还好,二表哥可还好?”
“好!”曹颂见她肯应话,连忙点头,但是随即省过神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道:“好什么好?一点也不好,你都不肯见我,这是什么缘故?”
静惠没想到他直言相问,因着羞恼,涨红了脸,站起身来,看了曹颂一眼,想要出去。
曹颂好不容易见了她,怎容她就这样走,忙上前两步拦在她面前,道:“不许走,是生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