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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一时,绣莺打东屋回来,禀道:“太太,小爷已睡了。奶子说,约摸有两盏茶的功夫了!”
董鄂静惠甚是失望,虽说还没见过天佑,但是她心里早就惦记着这个小侄子了。说起来,天佑在初瑜肚子里时,还受过她的照顾。
李氏点点头,转身来对觉罗氏道:“还想着将哥儿抱来,沾沾老夫人的福寿,却是不赶巧了,等下次再抱他过来给老夫人行礼。”
觉罗氏说道:“曹夫人无需这般客气,虽没见过他父亲,但是早听说是品貌双全的,郡主这边……”说到这里,看向侍立在一旁的初瑜。
越看越觉得眼熟,觉罗氏不由琢磨起来,是不是哪里见过。此时,就听初瑜对董鄂静惠小声道:“要是表妹想看天佑,咱们这就过去,就在东屋,极是便宜的。”
董鄂静惠摇头道:“既是侄儿睡了,表妹就不过去了,省得吵到他。”
初瑜笑着回道:“哪里就吵了?看一眼又不当什么?”说着,同李氏与觉罗氏告罪,带着董鄂静惠往东屋去了。
李氏见觉罗氏望着初瑜的背影,笑着说道:“她心里也惦记惠姑娘呢,路上时念叨了几次,她们姑嫂两个在山东时相处得很是亲密。”
觉罗氏道:“老身瞅着郡主却是面善,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老身听静惠这丫头提过,道是郡主是个最和气不过的人。现下看来,半分不假,有这样的媳妇,却是曹夫人的福气。”
李氏本不是多事的人,性子又绵软良善,原还担心媳妇出身高贵,相处不来。等相处后,才晓得初瑜是个难得的好脾气,她心下也甚是满意。
听了觉罗氏对初瑜的夸赞,李氏嘴上虽然谦逊了两句,但是脸上却满意笑意。
东屋,天佑睡得正香甜。董鄂静惠见了他软软乎乎的可爱模样,心里稀罕得不行,笑着站在摇车边,瞅了好一会儿。
等从东屋出来,董鄂静惠笑着对初瑜道:“表嫂,一年前他还在表嫂肚子里呢,都没显怀;这才一年功夫,他便这么大了。”
初瑜笑着摸了摸自己个儿的肚子,回道:“可不是么?现下想想,还同做梦一般,有时候真不相信已经将他生下来来。说起来,还要多谢表妹,去年孕吐那两个月,可没少麻烦表妹。”
董鄂静惠低声道:“实算不上什么,表嫂快别这样说。”
因提起董鄂静惠,李氏与觉罗氏想起前年的变故,便都觉得有些没意思,话便少了。
等董鄂静惠看完天佑回来,觉罗氏再次向李氏与初瑜道谢,而后便带着孙女告辞,李氏与初瑜亲自送到二门。
不远处,玉蜻扶着玉蛛站在花园边,往二门这边望过来。
玉蛛虽然看着有些憔悴,但是伸着脖子望去,有些好奇的问道:“妹妹可晓得来了什么贵客,使得太太与郡主亲自送出来?”
玉蜻摇摇头,道:“打听那些做什么,又不干咱们的事。姐姐还是好好将身子养好才是,省得二爷到时看了心疼……”
第307章 清冷
就在众人皆以为曹颙这位“新官”会忙得焦头烂额,而后指不定要出点什么“乱子”,来给大家添茶余饭后的谈资时,曹颙却出乎意料的清闲起来。
十六日陛见后,曹颙便留在畅春园,并没有往太仆寺衙门去。反正这边也有给官员轮值歇着的地方,他就很“敬业”的留在这边了。
太仆寺那边的运转,他只让分管的属官提议,自己选择点头或摇头,其他的心半分不操。
不是他懒散,上不了台面,而是一个衙门的事务繁杂,哪里是一天半天就能接手的?更不要说这几日忙忙乎乎的,衙门内外正乱得不行。
若是让他自己去弄清楚这个,弄清楚那个,指不定到时候又出什么乱子。
曹颙心里已经做了最坏打算,“惊象”、“惊马”这些个手段应没人敢使,毕竟是甲子万寿大典,就算是看他不顺眼,也不敢闹太大动静。剩下的,不过是差事中的纰漏,不大不小的笑话,无关大局的“失误”等。
他不过是个“委署”,又不像其他人那般想要借此一步登天得到康熙的青睐,何苦事事揽在身上,因此他很是清闲的放权了。
若是有人打他的主意,先要搭上自己的人不说,未必会落下什么好来。
不过,未必有人愿意见他这般“清闲”,那就是将他提到这个位置上的康熙。
站在菜园边上,看着康熙的背影,曹颙的脑子飞速运转着。从十五日至今,自己做得还算是规矩,并没有鲁莽或者有把柄的地方啊?
康熙站在那里,缄默了许久,问道:“曹颙,你瞧这麦苗长势如何?”
既是康熙金口玉言。那曹颙可得仔细看了。不过,他不谐农事,哪里能看出什么门道来?只是觉得一片绿油油的,看了叫人很舒服。
见曹颙没有立时应声,康熙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问道:“嗯?”
曹颙回道:“回万岁爷的话,这……奴才没经营过农事,说不出好歹来。只是瞅着麦苗粗壮,都抽了惠儿,想来是好的。”
康熙冷哼了一声,道:“只是看着光鲜罢了,若是少了肥料水份跟上,麦粒也难长好!”
平白无故说这些作甚?曹颙望着那麦子,就算不是自恋的性格,也不免有些疑惑。难道康熙是要栽培自己?故意点拨点拨,指望自己能长成一株好麦子?
心里虽是胡思乱想的,曹颙嘴上还是应和道:“万岁爷说得是。”
只听康熙又道:“那年,也是这个时候,平南王尚可喜请老,欲以其子之信嗣封镇粤,想要试探朕。朕许他请老,驳了其子嗣封镇粤的条陈。满朝文武俱是惶恐不已,终日到朕跟前劝谏的人不止一二,都怕引起兵事,朝廷动荡,国将不宁。”
曹颙静静的听着,心里有些纳罕,这应是平三藩时候的事儿,少说也有三、四十年,却不知康熙怎么想起提起这些来。
康熙继续说道:“那些个文武大臣,都以为朕是年轻莽撞,不晓得轻重,才执意如此。没有人晓得,朕心里也怕,三藩手握重兵,怎能不怕……”说到这里,加大了音量:“怕又如何?朕是皇帝,总不能因心存畏惧,就一味的养虎为患,断送了大清江山!”
虽然康熙说得意气风发,但是最后那四个字,还是生生的刺痛了曹颙的耳朵。
他想起那天花方子,想起父亲的告诫,真想问一问眼前的帝王,到底是将自己当成满人的皇帝,还是当成天下子民的皇帝?照拂你的子民,使得百姓免了“天花”的危害,不是更能体现“千古仁君”的风范么?
微微蹙眉,曹颙终是按捺住自己的冲动,只是望着那茁壮的麦苗,握住了拳头。
康熙转过身来,仰着下巴对曹颙道:“那年,朕二十岁!”话中,满是得意与自豪。
不知为何,曹颙突然想起玛尔汉来,说着自己征战西北、战功赫赫时,玛尔汉也是这番神情。
康熙抬起头,望向东边的朝阳,面上神色很是复杂。
或许是因康熙年迈的缘故,曹颙觉得他比前几年看上去矮了些。不管心里对这位帝王如何畏惧,想想这些年,他确实待自己照顾颇多,曹颙还是不由生出感激之心。
如今已经是康熙五十二年,距离康熙六十一年,还剩下九年。想到这些,曹颙的心里也甚是沉重。
不管这位帝王对世人如何,对满汉大防如何,他对曹家确实是优容到底。
康熙已经转过身,对曹颙说道:“朕点你去太仆寺,你可晓得缘故?”
还能有什么缘故?年老的帝王,对他的儿子们防范甚深,生怕他们安插人手到自己身边。就算没有七阿哥的举荐,没有曹颙,太仆寺卿的位置绝对不会落到八阿哥他们推荐的明安头上,也不会落到三阿哥他们使劲的伊都立头上。
曹颙心里晓得这些,但是帝王心思,岂容外人揣摩?思量了一回,他仍是微微的摇了摇头,回道:“回万岁爷的话,奴才愚钝,难解圣意!”
康熙摆了摆手,道:“你是朕的……朕的孙女婿,私下里,别‘奴才’、‘奴才’的了,就叫朕皇玛法吧!”
曹颙躬身应了,却没有叫出口。自称“奴才”也是没法子,他心里也是不想的,但是被父亲说了几次后,他也只好谨慎再谨慎。省得皇帝看你顺眼时没事,看你不顺眼了,这也是狂妄的罪过。
康熙看着曹颙,神色颇为复杂,道:“朕想留你在京里,你父亲也想你能在这边,朕同你父亲总不会害你,你不必防范过甚!”
曹颙听了,愣在那里。不晓得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