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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阿哥用眼角扫了一眼,见席上有两个空着的粥碗,看来皇父胃口不错,心情也当不会太糟。
两人跪见,康熙用茶水漱了漱口,才摆摆手,叫二人起身。
“曹颙都清点完了?”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落在曹颙身上。
“回皇上的话,都清点完了,接下来,该如何处置,还请皇上示下?”曹颙躬身回道。
康熙稍加沉吟,道:“就拨五百护军,明日启程,护送回京城。左右现下无事,你也跟着回京。见了你母亲,就将太后赐之事如实告之。”
曹颙听了,心中纠结不已,价值百万的财财物,已经让人心里没底;这又加上五百护军相送,就越发惹眼了。
偏生这财物,是按照太后遗命,“赐给”他母亲的,并不属于他所有。他有资格代母亲领受,却没资格自作主张,跟皇帝客气客气。
他只能做老实状,乖乖领旨。
十六阿哥在旁,心里寻思着,这财物也“赐”了,内侍也“赐”了,剩下得是不是就要“赐”人口奴婢?
没想到,却是猜个正着。
只是不是赐下奴婢下人,而是开口将曹颙这虚职佐领,变成实的。
这世袭佐领,与爵位不同,不用降袭。
曹家本是正白旗包衣,曹颙的父祖辈也是世袭包衣佐领。等到曹家抬到正白旗满洲旗,这每旗人口数、佐领数都是固定的,曹家虽仍领着佐领的俸禄,但是并没有管辖旗人,世袭佐领已变得名不副实。
如今,这一句话,就是给曹家一个天大恩典。
说起来,曹家原本的世袭佐领,在内务府包衣三旗,身份低微,这管辖的也是内务府世仆。
如今,抬到满洲八旗,这世袭佐领的分量就今非昔比,在八旗中就有了领兵权与参赞旗务的权利。
曹家虽在入关前就入了旗,但毕竟是汉人,这份恩典,就显得格外不一般。
在八旗中,能得到这样恩典的汉人,一个巴掌数的过来。曹家不是后族,没有军功,这样的恩典,只能说“旷世天恩”。
康熙兴致勃勃,曹颙真是胆战心惊。
就算要施恩,也当慢慢来,这接二连三的,真是怕人。
想都不用想,等消息传回京城,这曹家又要成为权贵茶余饭后的谈资。
十六阿哥见康熙脸上的“慈爱”,都想翻白眼了。
还想怎么着?就差要昭告天下,曹家伯太夫人身份尊贵,是正宗的金枝玉叶。
他就不想想,数十年不闻不问,这一朝加恩,难道他还等着女儿“感恩戴德”的磕头谢恩?
别说现下曹颙还糊涂着,李氏更是不会知晓内情;就算李氏晓得了,他怎么解释这突如其来的“父女情分”?
外人可以猜测君心,探究一二;也可以以讹传讹,当成闲话。这局中人,该是什么滋味?
只要没有明文天下的公主册封旨意,李氏固然是天家血脉,也是“私生女”身份。
就算金银财务给了,太监派了,李氏的身份,也还是曹府的伯太夫人。
见了内廷女眷,贵人以上,她都要行礼;见了外头的诰命,就是国公府的侧夫人,她也要屈居人后。
厚爱越多,只能让她身份更尴尬。
之前羡慕这位姐姐得皇父青睐,现下十六阿哥想通透,只能跟着叹气。
怪不得曹颙自打昨日开始,眼神就晦暗难明,丝毫不见欣喜。
这般“加恩”,固然能圆了皇上的慈父心,却是扰乱了曹府的平静……
京城,国公府,内院上房。
李氏拉着曹颐的手,脸上满是欢喜,长吁了口气,道:“佛祖保佑,总算是好消息。寿哥儿已经七岁,是该添个小兄弟了。”
曹颐脸上也尽是温柔,轻抚了小腹,道:“晓得母亲惦记,才得了消息,就使人跟母亲报喜。原想着再等一个月,扎胎稳了,就回去看母亲。倒是劳烦母亲来看女儿,都是女儿不孝。”
李氏拍了拍她的手,道:“我的儿,你还是好好养着,我还没到老得迈不动步儿。这一胎亲家太太盼了好几年,如今终于怀上,也不枉老太太吃斋念佛求了这许久。”
曹颐点点头:“是啊,婆婆虽没说,可我们爷独子过继,固然是皇上恩典,但是总要有子孙承继公公香火。”
有句话她没有对李氏说,那就是这一胎要不是儿子,那她就要主动为丈夫纳两房良妾繁衍子嗣。
不是为了昭显贤良,只为了报答婆婆十几年视如己出的慈爱。
婆婆上了岁数,总不能让老太太见不了孙子就闭眼。
虽说按骨肉说,寿哥也是老太太的嫡孙,但是这过继到国公府,就是国公府的小少爷,不是老太太的承继孙……
李氏哪里想到女儿心中想这些,笑着说道:“上回你同你嫂子就赶到一块儿,这会儿又赶到一块儿,你们姑嫂两个倒是有缘,咱们家真是双喜临门……”
此时,她对于康熙的“恩典”还一无所知,并不知道,这不久后,曹家的“喜事”就跟响鞭一样,霹雳啪拉了……
第919章 “筹备”
蒙古,圣驾行在。
因为次日就要起行,十六阿哥与曹颙顾不得一夜没合眼,又忙活小半日功夫。不为别的,就为那装了十万两银子的八口箱子。
那八口箱子,块头不大,每个却重八百多斤,五、六个青壮才能抬得动。卓礼克图亲王来说,带着不少蒙古奴隶,搬运这些,
那些奴隶连汉话都不会说,也没有几个会去寻思主人家到底装什么。
这由八旗护军送这批财物回京,就算先装好了车,不用他们搬运,但是一辆车只拉一口箱子,谁都会觉得蹊跷。
曹颙与十六阿哥想到这点,就从内务府又腾出二十多口箱子,将这些金子分装,箱子里空余的地方,就用砖头填充。
如此一来,一口箱子两、三百斤,就算旁人觉得沉,也只会想到是银子。与十六阿哥让人对外说的十万两银子的数目倒是大概齐的对上了。
曹颙虽领了皇命要回京,但是他毕竟不是早先的侍卫,这户部还有些差事要交接出去。
因此,待他回了帐子,沐浴更衣,用了午饭后,便去四阿哥的帐子回事儿。
四阿哥并不在帐子里,听说被三阿哥请去,同几位内务府大臣,安排近日行围之事去了。
左右还有半日功夫,曹颙也不着急,就先从四阿哥行帐出来,回自己的帐子。
小满站在帐子口,正睡眼朦胧的同田公公身边那两个小太监说话。
田公公坐在帐子前的凳子上,佝偻着身子,眯着眼睛晒太阳,就像个慵懒的老猫。
曹颙这才想起来,早晨在御前时竟忘了回田公公这茬。他不由抚额,都是被康熙护军相送、佐领下人给闹的。
田公公见曹颙过来,站起身来,躬身请安。
曹颙虚扶一把,请他起了,稍加思量,道:“田总管,皇上口谕,命曹颙明早押解这批财物回京。这一路上,许是要赶得急些。要是公公没有其他安排,可以先随曹颙同行,到热河后再慢慢回京,可使得?”
他原本是想将田公公托付给十六阿哥,等到圣驾回京,再领回家的,但是那样的话,就驳了康熙的安排,怕引起那位的不快。
要是直接领回家,他怕吓到家里人;再说,还要提前预备房子,再问问岳父与姐姐,看看内侍供养有什么要求、忌讳没有。
田公公抖了抖满脸折子,看不是悲喜,尖着嗓子道:“多些伯爷体恤老奴,就尊伯爷吩咐。”
说完这一句,他就不再多说,带着两个小太监回去收拾行礼了。
看着那佝偻的身影,曹颙不得不怀疑,这老太监堵在自己帐子门口,就是为了等这一句话来的。
他抽了抽嘴角,对小满道:“去寻十六爷,请他帮忙的再弄一辆马车。”
小满应声去了,曹颙又叫住他,道:“见完十六阿哥,你就回去歇吧。”
小满揉了揉眼睛,道:“爷,小的还是在这边候着吧?魏爷他们几个都在那边帐子守着,爷身边总要留个人侍候,要不然不便宜。”
曹颙摆摆手,道:“不碍事儿,你自去歇,晚饭时起身就好。我也乏了,要眯一眯。”
小满去寻十六阿哥不提,曹颙进了帐子,直觉得头昏眼花。
他前晚醉酒,昨晚熬夜,今日又折腾半日功夫,现下也有些耐不住。
他往床榻上躺了,阖上眼睛,少一时,就昏昏睡去……
行营东北,三阿哥行帐。
四阿哥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盏,送到口边,用了一口。茶水已经没了颜色,他心中有些不耐烦,抬起头来看了三阿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