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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怎么回事儿?”我一看正是参谋长。小军官敬了一个礼,“参谋长,小事,我能解决。”“你们俩这是哪出啊?好几百人你们能一节车皮去不就是缘分吗?有什么好打的。年纪轻轻的,脾气怎么这么暴。”“谁他妈跟他缘分!”我在参谋长身后骂了一句。他一回头:“我看你这个小子的确是挺扎手的。行,用不了一个月你就不这么咋呼了。”那小子闷吃闷吃突然哭了,“这兵我不当了,我回家,我要回家!”我一下子笑了,挺高的大傻个子真他妈窝囊。“别哭别哭,这包我们不放了还不行吗?”“妈!啊……”他居然大哭起来。小军官和参谋长被他突然的举动惊呆了。参谋长坐在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小老弟,别哭,你告诉我你包里放的是什么?”他抽泣了半天低声说:“我妈!”“你妈?”“我妈的骨灰,我怕她想我,就带上了。”旁边的人都面面相觑。“骨灰?”参谋长停顿了好久,“好,我们不放,我们不放。”
我被串到旁边的座位上,那小子鼻子塞着餐巾纸,跟大象一样拿眼睛瞄着我。我实在是受不了他那种哀怨的眼神对着他说:“别鸡〈!——》巴跟我玩眼神了,你他妈说清楚不就完了。”他没说话,眼睛往窗外一扔不搭理我了。
火车夹杂着千篇一律的声音向前奔着。我有点困,想抽支烟,看看周围没人,就掏出烟,“这儿不让抽。”旁边的人碰了我一下。“哪让?”“厕所!”“哦!给!”我递给他一支,他警觉地立起小脑袋看看那位打盹的小军官。“走!”我们俩悄悄地钻进厕所。厕所的空间狭小,我们几乎面对面。
“哥们哪的?”他给我点上烟问道。
“动力的!”
“是吗?我家也是动力的。缘分啊!”
“可他妈别提什么缘分了。”我深吸了一口烟。靠在厕所的墙上,“你叫什么?”“赵博!”“你是52中的吧?”“你怎么知道?”“我49中的,我听说过你。”“真的假的?你叫什么?”“连野!”“49中的驴哥就是你啊?你爸是哈平派出所的?”“哈哈,是我,巧了吧!”“是巧,我们还干过架,你还记得吗?”“当然记得,因为一小妞!”
我们俩一直抽了三支烟才从厕所里出来。刚推开厕所的门,就看见小军官,虎目圆睁站在那里。“你们俩一起让屎憋的?啊?”他探头向里边看了一眼,好炊烟绕梁。“跑里边抽烟!啊!”我没搭理他,挤过去,回到座位上。连野也跟着回来。“小干部,还挺能咋呼的。”我在连野耳边嘀咕。连野看了一眼回到座位上的小军官。“他多大官啊?”“肯定小,你没看他肩膀有几颗星啊?”“多大算大啊?”“不知道,反正我二叔四五个呢!”“你二叔?”“啊!就是这个师的师长!”“哎哟,你厉害啊!”“一般一般!哈哈。”“那我跟你混了,在49中我牛逼。现在你牛逼!”“好吧,收下你这个小弟,叫老大!”“拉鸡〈!——》巴倒吧!还大哥。你有我大吗你?”“谁行跟谁混,这个跟多大有屁关系。”“我76年的,你呢?”他突然小声说。“你也是改户口?”他点点头。“我也是76的!”“啥也不说了,缘分啊!”“那叫老大吧!”“都是哥们,别整那套!”
火车走走停停开了一天一夜,知道第二天清晨,才在一个小站停下。车站旁停着几辆军用卡车。上面有还贴着什么欢迎新战友,什么新血液……车顶上如果架个机枪就牛了。我随着人流往下走。
又是点名,小军官扯着嗓子喊,新兵开始按照划分,分别上车,我这才注意到,车上的人已经不多了,在这里下来的一共不到一百人。那位参谋长,走到我跟前说:“师长交代过了,不搞特殊化,别人怎么训练,你就怎么训练。以后的事我再给你安排。你暂时先在团下锻炼一阶段吧!”说完上了小车先走了。二叔什么意思?训练就训练,能怎么地!
人少,所以几辆卡车空着,跟在后面,黄土道扬起阵阵灰尘。两边都是农田,我站在一边,手紧紧握着厢板,震荡着、摇晃着直奔着大山深处开去……
第二章
当车子冲过山顶的时候,我突然看到在树林深处腾起阵阵黑烟。我急忙喊连野:“野驴,你看那边是不是着火了?”车上所有人都向我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隐约可以看见窜起来的火苗。车上的人开始骚动,眼看着火越烧越旺。我急忙挤到前面驾驶室,用拳头砸着车顶。咣,咣……“停车,着火了,着火了!”车子一个急刹车横在路上。车上的人都拥向车的一边。小军官从车上跳下来,向车上看着。“哪着了?啊?”说着他手一搭厢板,脚一点噌跳上车。“看那边,肯定是着火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小军官仔细地看了看,身体往车厢板上一伏,一个翻身就跳下了车。动作娴熟,利落。他跑到后面的几辆空车前说了些什么,两辆装新兵的卡车突然原地调头,往回开了几公里,在一个岔口小路上几辆车钻进树林,向失火的地方飞驰而去。我看见空车已经消失在远处。车子在树林中穿行,树木长得很低,我们起初站在车上,结果被树条抽在身上,我们急忙全部蹲下去。树枝被车刮得支离破碎,落在车厢里一层。两辆卡车,在树木中左穿右闪,但速度不减,向前飞驰。我们象一群小羊羔一样,挤在一起,偶尔会因为强烈的颠簸,有人失声喊一声。
卡车终于冲出树林,我们站起来,此时距离火点不到一公里的时候,我们都看清楚了,靠近树林的灌木正在燃烧着。火线已经有近一百多米宽了,正顺着风势向树林窜去。车子在不到五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小军官跳下车。“全体下车。”两辆卡车,扔下我们向后急速退去。小军官扯着嗓子对我们喊:“找树枝,站在风向后面,几个人一组,保证自己的安全。听见没有!”没人来得及回答,小军官已经转身奔向一棵树,几下爬到上面,扯下很多树枝扔下来。大家拿起树枝向火区跑去。刚到近前的时候,就被炙热的热浪推回来。小军官纵身跳进火区,脚下顿时火星四溅。燃烧过的灌木仍然有底火继续在燃烧。大家随着他冲进去,劈哩啪啦地抽打着。没几分钟,浑身大汗,脚下桑拿一般的烧烤。小军官始终冲在最前面,哪火高,就冲到哪。时间分秒地过去,我已经感觉到新军装变得越来越硬,挥舞的胳膊越来越沉重。渐渐地人群散开了,连野紧跟在我身边,嘴里骂着:“让你着,让你着!”灌木不高,刚刚过膝盖,但是踩上去,脚下却是松松软软的。到处是冒着蓝烟的灰烬。树枝被抽的已经没叶子了,光秃秃的枝干。来不及换了,继续抽着。当我寻找小军官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距离我几十米的距离,仍然冲在最前面,我看见他一只胳膊挡住鼻子,另一只手挥舞着树枝。我向他靠过去,连野紧随着我向靠。眼看着距离小军官不到十几米的时候,突然我感觉窒息,阵阵浓烟,炝得我睁不开眼睛。小军官突然大喊:“撤!赶紧撤……”我才方向风向急转,反扑过来,夹杂着灰烬的黑烟迎面压过来。我扔掉树枝向回奔去,一边跑一边喊:“撤啊!快撤啊!”人群四散,连野跟在我的后面,嘴里失声地“啊,啊!”喊着。我跑了几步,突然发现连野没跟上来,我回过头,眯着眼睛,看见连野蹲在那里,我急忙折身回去,“怎么了?啊?”“我跑不动了,真跑不动。”“操你妈,你不跑你就死定了,站起来……跑啊!”话说得断断续续的,烟之间灌到嗓子里,我泪水鼻涕一起涌出来。连野重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跟着我向外面跑去,不知道跑了多远,渐渐感觉空气清新了一些,我们才停下,大家蹲在那里喘粗气。我才发现衣服已经被火烤的干巴了,用手一摁,衣服的纤维已经碎裂。连野呼呼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赵博,小军官呢?”是啊,小军官呢,眼前是一片黑烟。“小军官呢?”大家开始四下寻找。可是除了黑烟就是黑烟。我们尝试着继续向里边走,可是马上被逼了回来。我们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不远处,十几辆军车,向这边开过来……
大火被扑灭了,一辆辆军车停在一边,地面偶尔会升起一股死烟。方圆一公里全部是黑色。
我们重新上了车,向营房开去。车上没人说话,但是有人在哭。因为我们看见了小军官的尸体从里边被人抬出来,他牺牲了。车子开进营区,道路两边已经有士兵在拆除那些欢迎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