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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裴寂手指着宫城的最深处,那丛林中显露着殿角的地方说,“她们正在大安宫收拾新家,等着太上皇呢。”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君即位,更要政令严明,言出法随,全国各地不断有好消息传来,上表称贺的天天都有。这天上朝,吏部尚书长孙无忌给太宗讲了一件循吏的事——“陛下还记得右卫率府铠曹军唐临吗?”
“嗯……”太宗想了一下说,“记得,记得,他的哥哥唐令则曾是隋太子杨勇左庶子,以媚人取宠,常常自弹琵琶歌妩媚娘,后因杨勇废立被斩。”
“陛下好记性。”长孙无忌说,“这唐临却和他哥哥大不一样,奉命出京,当了秦州万泉县的县丞,为国为民办了不少好事。”
官吏循良,太宗非常高兴,叫长孙无忌:“说来听听。”
长孙无忌饶有兴趣地讲起来;
“那万泉县秋收后久不下雨,麦子种不上,眼看农时已过,老百姓一季的收成就要落空。这时唐临就任县丞,可巧的是到任才几天,接连下了几场喜雨,唐临一天没闲着,又是冒雨到乡下察看耕种,又是检看县里公务。他见狱中关押着十多名犯人,在牢里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蹲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两脚。唐临问了问案情,知道这些犯人在家都是壮劳力,心想,这十几人囚系在狱中,白白吃掉米谷,又荒废了田亩,如今下了几场雨,正该农时,不如放他们回家耕种,限定回来的日期,岂不是一举两得。唐临把这事和犯人一说,犯人们非常高兴,欢呼雀跃地奔回家去。”
“那这些犯人种完庄稼后又回来了吗?”太宗关切地问。
“盛世出佳话啊,”长孙无忌笑道,“犯人回家耕种之后,皆如期而返。”
“真是贤能县丞啊,这样的人应该提拔重用。”太宗感慨地说。
“遵旨!”长孙无忌不失时机地拱手说道。他正想破格提拔唐临呢。见圣上为一个县丞私放犯人回家耕种的事和长孙无忌说了半天,谏议大夫王珪有些等不住,见他们话音刚告一段落,即上前奏道:“陛下允以登基之后礼葬故太子李建成和齐王元吉,此事还望陛下早做安排。”
太宗沉吟了一下,心想君无戏言,自己想成为一代贤能之君,首先必须宽宏大度,从谏如流,连礼葬李建成、李元吉的事我都做不到,还能算明主吗?太宗就有这点好处,凡事容易想通,想通了马上去做,于是下诏道:“此事交礼部去办,拟定礼葬的规格、日期。”
王珪听了,这才拱手退到一边。王珪本为李建成僚属,朝上说话不为自己着想,不避嫌疑,为人正直,有啥说啥,这真是一个谏议大夫所为。一个皇帝再英明,若由着自己的私心胡来,难免出错,而皇帝的一个错,不是平常老百姓的一个错,事关国计民生和千千万万人的利益。这些道理,太宗十分清楚,他看着王珪瘦小的身躯不亢不卑地侍立在一旁,大发感慨道:
“主上御使奸邪之臣,不能治国,正直臣下奉侍君主,国亦不得治,惟有君臣相遇,如鱼得水,则国家可治,四海得安。汉高祖仅一田舍翁,提三尺剑定天下,而后天下大治,规模宏远,流布子孙,这是因为得贤臣之故。朕虽不明,幸得诸公多次匡救,以后仍冀良策,致天下于太平。”
王珪拱手对道:“臣闻木从绳则正,人从谏则圣。故古代圣君必有诤臣七人,言而不用则相继以死。陛下开圣虑,纳诤谏,臣愿罄其狂瞽之言。”太宗连连点头,表示接纳,并下令,自今三品以上及中书门下入阁,必使谏官相随。
说了半天,眼看时间不早了,掌管军机的杜如晦匆匆走进朝堂,向太宗奏道:“颉利,突利二可汗合兵十余万寇泾州,其先头部队已进至武功。”
太宗一听鼻子哼哼着:“这些突厥,敢趁朕登基前来捣乱,岂不知朕是马上皇帝。”
房玄龄奏道:“泾阳仅距长安七十里,也就是马军一天的路程,宜遣一上将前去讨伐。”
打仗的事太宗比谁都在行。如今草茂马肥,正是突厥用兵的好时机,况我新君初立,用兵上更不可大意,太宗略一沉思,命道:“以尉迟敬德为泾州道行军总管,率军十万以拒突厥。即日起,京师开始戒严,卫戍部队处于临战状态。”
兵贵神速,杜如晦讨得旨意后,拱一下手,急匆匆出殿布置去了。尽管大敌当前,太宗却不以为然。册后大典在丙子日如期举行,隆重繁缛的册后仪式后,太宗同时下诏册封一大把嫔妃,其中有正一品夫人四人:贵妃、淑妃、德妃、贤妃;正二品九嫔: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正三品婕妤九人;正四品美人九人;正五品才人九人;正六品宝林二十七人;正七品御女二十七人;正八品采女二十七人。册封仪式后,宫中照例赐宴。晚上,待百官命妇人散去后,略有醉意的太宗携长孙皇后回到正宫。太宗今晚应该陪新册封的皇后娘娘。
正宫里早已布置一新,各地献来的珍玩器物琳琅满目,什么玳瑁黄金莲花帐、云母翡翠屏风、翠羽鳞毫帘、五方金玉玛瑙床,以及手巾、香囊、香炉、暖手、辟寒,每一样器具有好几种,金灿灿,亮闪闪,显出皇后独有的荣华和尊贵。
“满意吗?”太宗指着那些器具,有些夸耀地问长孙皇后。
“托皇上洪福。”长孙皇后施一礼,卸去了皇后服饰,仍像平常一样侍候太宗,支使下人时,仍和颜悦色,一点也不摆皇后的架子。“皇上,”长孙皇后指着那些华丽奇巧的用具说,“衣服用品够用就行,请允许臣妾把这些用不完的器具转给嫔妃们。”
太宗知道这正是长孙氏一贯的风格,只好随声附和:
“你是后宫的主人,你说了算,随你怎么安排。”
夫妻夜话,自然是甜美无比。太宗揽着长孙皇后说:“朕登上皇位,有你们长孙家一半功劳。在内,你识大体,顾大局,弥补了朕许多过失;在外,无忌也是尽心尽力,尤其在玄武门之变时,担当了许多机密大事,这些日子,朕决定大封功臣,以勋劳、成效考量而定封邑,无忌是佐命元勋,功在第一!”
听了太宗的话,长孙皇后却并没显得多么高兴,起身施礼辞道:“妾托身紫宫,尊贵已极,实不愿兄弟子女布列朝廷,妾无忌兄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论功更不能列在第一。”
太宗不以为然地说:
“朕和无忌是布衣之交,起事前即是好友,他跟随朕的时间最长,朕看重无忌,并不因为他是国戚,朕不但论功排他为第一,下一步还打算任命他为宰相。”
长孙皇后一脸恳切,再拜道:
“汉之吕、霍,外戚干政,可为切骨之戒,特愿圣朝勿以妾兄为宰执。”
太宗哼哼着,并没认可皇后的恳请,但长孙皇后以古人的善恶作为自己的鉴戒,表现出一位女性非凡的大度和卓识,确实难得,李世民之所以取得如此非凡的业绩,实在和贤妻长孙氏的配合和协助分不开。
己卯日,突厥进击京兆高陵县、辛已,泾州道行军总管尉迟敬德与突厥战于泾阳,大破突厥,斩首千余级,并擒获俟斤阿史德乌没啜。
战报传到皇宫,太宗大为高兴,正巧魏征也从山东回来了,太宗设宴招待几位重臣,一则庆贺打败突厥,二则为魏征接风。人逢喜事,君臣欢娱,谈到在前线奋战的尉迟敬德,太宗高兴地说:
“尉迟敬德随朕驰骋战场多年,颇有经验,又加其勇猛,朕料一战可挫突厥也,今果不其然。”
长孙无忌亦道:“皇上的军事指挥才能,非凡人所能及也,无论是一内乱外侵,想以军事手段来撼我皇唐,纯粹是痴人说梦!”
这话不假,太宗哈哈大笑,喝一口松醪酒,夹一块鹿唇肉填进嘴里,略做沉思,才说:
“朕自少经略四方,颇知用兵之要,每观敌阵,则知其强弱,常以吾弱而当强,强当其弱,彼乘吾弱,逐奔不过数十百步,吾乘其弱,必出其阵后反击之,无不溃败,所以取胜,多在此也。”众卿听了这经验之谈,连连点头称是。右仆射封德彝见太宗兴致很高,乘机奏道:
“隋末丧乱,人口疾减,如今全国在册人口仅二百余万户,不及隋朝人口多时的四分之一。如今突厥入侵,军队调动频繁,点校粮秣,颇感不足,皇上诏免关东赋税一年,可否暂缓执行。”
吃饭的不知当家的苦,太宗知道尚书省的难处,点点头说:“明日重新颁布诏令,说‘已役已纳,并遣输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