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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但抬头便能看见被灯火照得通明的天空,和飞上天空五颜六色散落的焰花。
戌牌时分,多数人都观灯去了,斜街的街面上只有少数妇人、老人带着孩童在处处挂着大红灯笼的门前燃鞭炮放“起火”点“二踢脚”。地上点燃的“起火”在冒着焰花,不远处的天空也在缤纷地落下焰花,间杂着砰的一声“二踢脚”呼啸着蹿到街面的空中再响一声,怎一个乐字了得!大人小孩都明白,疯了这一晚,明日就要“收放心”了。
烟袋斜街东街口
突然,急促的整队跑步声在这里响起。一双双官兵的腿,一把把挂在腰间的刀鞘,一杆杆长枪的下柄掠过画面。
烟袋斜街西街口
这里也响起了沉沉的队列跑步声。一双双官兵的腿,一把把挂在腰问的刀鞘杆杆长枪的下柄掠过画面。
烟袋斜街街面
沉沉的跑步声,从斜街两头同时逼近!街面上放焰火爆竹的大人小孩还没缓过神来,便看见从街的两头拐弯处同时出现的官兵。
“进去!都进屋去!”
“官府有公干!所有人都回避了!”
毕竟没有散节,两头领兵的队官还算客气,只是大声吆喝。
那些妇人老人吓得连忙抱的抱拉的拉把自己的孩子带进门去,一扇扇门都关上了。
两队官兵几步一个,把整条烟袋斜街封锁了起来。接着一个队官带着一群兵奔向门口挂着“高宅”灯笼的宅门口站定了。
接着,一群官兵护着一顶八抬大轿从东面奔来了。
那顶轿在高府宅门口停住了,轿杆一倾,走出来的竟然是严世蕃!(文-人-书-屋-W-R-S-H-U)
半个时辰前他接到了陈洪的消息,知道子时要抓人,为防万一,他亲自出马带着刑部的官兵来捉拿高翰文和芸娘了!
把门的队官立刻猛叩着门环:“开门!开门!”
可高翰文这所二进的宅邸里今夜却沉闷得像一口古井,正月十五家家都该挂的灯,这里一盏也没有。
芸娘这时正端着一碗元宵刚走到前厅的门边,突然被震天乱响的门环声怔在那里。
前厅的书桌边坐着高翰文,听到了院门的敲击声慢慢放下了手里的书,向门外望去。经浙江那一番挫跌,在诏狱里又坐了几个月的天牢,这时的高翰文已不复当时的少年风采,颌下已经长出了胡须,眼里多了几分深沉,更多了几分淡然。
外面传来了喝斥声:“刑部和大理寺的!有钦案问你们高老爷,快开门!”接着门环又猛敲起来。
“来了!”芸娘竭力想控制内心的惊惧,端着碗走到书桌边,放下时,还是溅出了一些汤水。
“柴和油都备好了吗?”高翰文慢慢站起了,深望着芸娘。
芸娘点了点头。
高翰文:“我去见他们,你到后院屋里等我。”
芸娘抓住了他的手:“墨卿,我当初真不该跟你来,我是个不祥之人”
“你说什么!”高翰文的目光有些疹人。
芸娘低下了头,眼中盈出了泪水。
高翰文移开了目光:“吾之大患,因有吾身。去等着我,我来之前不许点火。”
“我等你。”芸娘擦了泪深望了望高翰文,转身走出了前厅后门。
就在这时,前院的大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了!
一个队官领着一群兵蜂拥进来了,立刻站到了院子各处。
严世蕃走了进来,在院内站住了,他看见高翰文并没有迎出来,而是站在前厅的屋子中间,远远地望着他。
严世蕃:“都出去,把好门。”
“是!”那队官一挥手,把那群兵又都带了出去,从外面拉上了院门。
严世蕃这才慢慢向前厅的高翰文走去。
严世蕃进来了,站在高翰文的面前,两只脚像铸铁般钉在砖地上一动不动,只是盯着他。
高翰文也静静地看着他。
“高老爷,‘以怨报德’几个字怎么解?”严世蕃突然问道。
“君子有德,小人无德。”‘高翰文的回答十分简短。
“你就是小人!”严世蕃咆哮了,“一个翰林院七品检点,我保举你出任杭州知府,你却伙同旁人坏我的方略,以致朝廷改稻为桑国策功败垂成。年前居然还串通那些人暗中捣弄一本什么真经欺瞒皇上!端老子的碗砸老子的锅!你还有脸跟老子说君子小人!”
高翰文:“严大人,我高翰文是两榜进士,出任杭州知府,供职翰林院,吃的都是朝廷的俸禄,不是你严家的饭食。”
严世蕃万没想到这个高翰文居然如此强悍,气得浑身都抖了:“狗屁两榜进士!一个商人玩剩下的艺妓都当个宝贝娶到家里,你高家十八代祖宗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说,沈一石那个艺妓现在哪里!”
严世蕃这几句话就像在高翰文的心窝猛地捣了一拳!
高翰文慢慢闭上了眼,眼前便倏地幻出了一片熊熊火光,似是洗沈一石琴房正在燃烧的熊熊大火!
高翰文立刻睁开了眼,那火光随之消失。可此时的高翰文脸色已然有些白了。
严世蕃以为自己这一招刺中了他心中的要害,缓和了语气:“知道错了,回头有岸。我今天亲自来,就是念在当初是我举荐的你,皇上也是看我的面子把你从诏狱里放了出来。你说,张真人的那函真经是不是沈一石给那个艺妓的?你只要说了实话,我不保你也得保你。”
高翰文:“我这里没有什么艺妓,只有高某的妻子。至于严大人说的什么真经,高某不知道,更与我妻子无关。张真人降世,将真经转托王妃进献皇上,群臣都上了贺表。严大人要另说一套,可以去问裕王,去问王妃。”
“不要跟我说裕王!”严世蕃又咆哮了,“我告诉你,裕王和王妃也是受了你们的骗,欺君之罪查不到王爷和王妃身上去。你和你背后的那些人要打量着抬出裕王和王妃我们便不敢查,那就错了。司礼监那边提刑司、镇抚司的人都等好了,一到子时徐阶、高拱、张居正那些人一个也跑不了!”
西苑司礼监值房外大院
熊熊的火把和通明的灯笼,把这里照得比灯市还亮!
提刑司和镇抚司千户以上的职官好几十人突然接到指令,有大狱,要拿好些人,这时都集结在院子里!
陈洪是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按规制提刑司和镇抚司就是归他分管。这时他和另外几个秉笔太监一排站在值房门前,森冷地望着院子里那些东厂太监和镇抚司锦衣卫头目。
远处隐隐约约有焰火爆竹声传来,这里却只有火把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劈啪”声。
陈洪咳了一声,开口了:“各队的人马都备齐了吗'”
“回陈公公,都备齐了!”几个提刑司和镇抚司的头儿一齐答道。
陈洪抬头望了望天上偏西那个小小的月亮:“该亥时初了。到子时便分头出动。”
“是!”那几个头儿又一齐应道。
“干爹!”提刑司一个大太监望着陈洪,“都去哪里,拿哪些人?”
陈洪的目光阴冷地扫向他:“到时候会告诉你们。现在谁也不许打听。听清楚没有!”
几个头儿同声答道:“听清楚了!”
“正月十五不抓人?”严世蕃又紧紧地盯向高翰文,“正月初一老子还杀过人呢。来人!”
一个队官跑了进来。
严世蕃:“搜!把那个女人给我搜出来!”
“慢。”那队官还没应声,高翰文立刻喊住了他。
严世蕃紧跟着手一举,止住那队官,望着高翰文:“想明白了就好,把那个女人叫出来,说清楚了,我可以网开一面。”
“我的妻子现在就在后院正屋里,可已经叫不出来了。”高翰文平静地说道,“因那间屋子里都堆满了柴,也浇满了油。严大人,你的人一去,立刻便是一把大火。无需半个时辰,便是一堆灰烬。她死了,我跟你去都察院。也可以跟你去见皇上。”
这下轮到严世蕃的脸白了,好久他的牙咬得格格地响:“好,你狠!”
那队官也怔在那里,可又不得不问:“小阁老,后院还去不去?”
严世蕃一脚踹了过去:“去放火吗!去统领衙门,立刻调几部水车来!”
“是!”那队官慌忙跑了出去。
前院传来了传令声,几个官兵立刻向前院门外奔去。
高翰文在椅子上平静地坐下了。
严世蕃那张脸满是狠毒,在上首火盆前的椅子上墩地坐下了,从袖子里倏地抽出了一把折扇,朝着火盆猛扇了几扇,火盆里的火苗还是不旺,严世蕃干脆将那把折扇往火盆里一扔,扇子燃了起来,他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