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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一瞬间,他竟看到展昭苍白的脸闪过,恍若隔世。
白玉堂惊急交加,只见尸车驶过后,竟有一小股辽兵精骑把两辆马车紧紧的护在中间,马蹄上包裹上了皮革,在夜色掩映下急匆匆的掠过衰草向军营的后方急速奔驰而去。
车队几乎隐没在白色的雾气中,但经过火把前的惊鸿一瞥,对白玉堂来说,就已足矣……兽皮罩着的车撵被风掀起一角,瞬间残留在视线中的脸,哪怕沧海桑田,他也绝对不会认错。
看到熟悉的容颜,惊急过后,白玉堂已经全然冷静下来,心中竟一阵心安,想是他这一昼一夜的痛苦迷惘,已经如烟化去……只为,看到那人仍旧活在世间。
之前沉浸在彻底失去展昭的悲痛中的种种幻象都已烟消云散,依旧冰冷空洞的心间只剩一把锥子深扎的刺痛。延绵不断深刻悠长,细如游丝精密如发线,只让他感觉到这不能止息的痛楚渐渐蔓延到全身各处。
心尖上越是痛楚,就让他的头脑越加清明。天空中的雾云也逐渐消散,露出一角墨蓝的天空和无数星子,草原上刮起的冬风此时不复透骨的寒冷,反倒让人清醒明诀。
扬起已经被污血染成酱褐色的大氅,雾气在星光中已逐渐消散殆尽。黑暗的彼端,隆隆的马蹄声中,就是凶险的敌国大辽国境。
此去,他还有命回来么?如果他再救不回猫儿,他是不是还有勇气苟活世间?他是不是还有勇气,一而再,再而三的就让展昭总是差一点点,差一点点的从指尖错过?
仰起头深深呼吸一口冷透肺腑的空气,他不再去想。因为就算他想破了脑袋,展昭仍旧身陷危险之中,他也仍旧只能远远的看着,不能把展昭护在自己身后。护在一个能让这只傻猫不再受伤,不再孤独的地方。
白玉堂提了手中宝剑,感觉到巨阙正在左手不断鸣震。想是这剑,也急不可待的要回到主人身边了么?他裹紧了身上大氅,顾不上周身噬咬着肌肉的疲累和疼痛,也不管大大小小的伤口在他运起真气后有的再次渗出鲜血,只是动如幽灵般贴着草尖向黑色的车队追踪而去。
马车的颠簸,让展昭从昏迷中醒来。
窒闷的空气、不断剧烈摇晃的环境和身下隐隐传来的车轮滚动声,他很快判断出自己是在一辆快速移动的囚笼中。
这不是押解犯人的囚车,四周镶嵌的是铁枝,更像是关押野兽的牢笼,但下一刻却发现自己躺的竟不是冷硬粗糙的车板而是铺垫了棉絮兽皮的褥子,不由一惊。辽人不但没处死自己,还要将自己送往何方?想必也不是什么好的处境,若他所估不错,这应该正是前往大辽途中。
自己的身份一定已经被发现了吧?他脑中已经想到了最糟糕的状况,辽国一定是要借机用自己威胁宋军!他才在想如何是好,却猛的感觉到胃部一阵不适,苦涩的胆汁就已经到了喉边。
呼吸不到新鲜空气和马车的颠簸让他头晕得厉害,想稍稍挪动一下身子,却发现自己的一手一脚纷纷被硬木夹板固定,更被连着铁环的链子锁着,稍一动弹就钻心的疼痛。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在不断的昏迷和浑浑噩噩的清醒中交替。然后,白玉堂似乎来救过他,但终因情况太过凶险,自己又不得不推开他重又落回敌营。
从那么高的半空中摔下来,就算是自己功力完好身体无伤也绝不轻松。看这情形,想是自己虽然幸运的就掉在被白玉堂杀得尸身成山的辽兵身上,但在毫无保护措施的冲撞下,还是摔断了几处骨头,好痛……
皱着眉头忍着疼痛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卧在隆隆马车里的姿势,他就已经痛的是一头冷汗。
一边不断忍耐伤口传上来止不住的巨痛,一边苦笑着想起拼了性命要救自己的白玉堂,这下子,想是那只白老鼠又要生气伤心透了吧?
黑暗中抬起能动的手,凝视着曾经驻留于上的温度,就像白玉堂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
轻轻的把手贴在自己颊边,让上面的余温驱散雾夜的寒冷。
他不是故意,不是故意推开那双曾经紧握的手……想起白玉堂绝望的眼神,他心中大痛。
虽然明白自己这样一定深深伤害那只老鼠,有谁愿意看着自己所担忧牵挂之人在眼前失落,会不伤心绝望。那个时候他虽在昏迷黑暗之中,但似乎却能感受到白玉堂心中所想,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又似朦胧梦境中,见到白玉堂为自己相思憔悴,在月下独酌对剑思人。瞬间他们的心神已合而为一,共同的思苦和回忆,伴他们走过三年岁月。原来这三年间,他们竟如当年相斗相思,这凄苦思念也都不分轩轾。
如能在此刻死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高山止流水尽,玉碎石崩天涯止尽于一刻。
但是,他更不愿意就这样让两个人一起死在辽军的乱兵之中!
只要人还活着,就会拥有希望。
原本以为自己会在白玉堂心中的记忆会被时间淡去,原本以为自己会孤独的在某一个地方死去。就像冲霄的火光血焰,就像蛊毒加身的奇痛难忍。
但是,这些他竟然都挺过来了。这些如果真是老天给的机会,那么这次,他选择相信。
太多太多的时候,他都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死去,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只是在阎王殿前打个转,最终还是看到了明天的太阳。
冲霄楼,苗疆蛊毒,万箭乱军,本已该死了千次万次的自己,真成了那白老鼠口中的九命怪猫?
想起白玉堂嘶吼的心痛,展昭心间不禁一阵抽搐蔓延,比起手上脚上身上的伤痛,他更不忍见白玉堂撕心裂肺的痛楚。
如果他们就这样死去,谁能肯定,他们一定能在奈何桥相见?
他不怕痛,也不怕苦,却怕再次看到白玉堂心碎绝望的眼睛!那里面究竟承载了多少痛楚,自己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让这双本来是飞扬洒脱的双眼渐成枯槁,怎么忍心让白玉堂在地狱中不断煎熬。
分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了再见的希望。
黑暗狭窄的空间里只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如雷的心跳,眼前出现白玉堂的脸和自己说过的话……
玉堂,我相信你,一定能带我离开。
轻笑起嘲弄自己为什么总是要推开那只总在自己身边打转的白老鼠,不管是他缠着他,还是他缠着他,他们都已经注定纠缠。
也许,在这世上,人还可以拥有希冀。
闭上眼睛调整自己纷乱的内息,不管多久,玉堂,我一定等到你来!
等到,能亲口告诉你我的心情,往事浮云,他怎么就为了世俗红尘总选择逃避自己的心意直到退无可退。只在不断的生死离别中才堪堪看透自己早已深陷的心结。
尽管浑身还是疼得有万年寒冰做成的利刃在刮骨噬肉般,展昭却带着了然的微笑。面对自己,竟然如此简单!
娘……,孩儿今后有心事,不会再无人诉说,孩儿好想你……
师傅,你看到了吗?展昭不会再让你失望,不会再用逃避来解决自己心中郁结。
包大人,展昭这次,没有做错……
彷徨的黑夜,终于到了尽头。
急行的车队在接近黎明时分终于在一个背风的山丘后停下,奔跑了一夜的马匹呼哧呼哧的吐着白气,身上的汗液折射出白光。
马上的士兵也不比马儿们好多少,纷纷解绳下马支起简单的营帐,在离马车不远的地方升起篝火,烤肉休息。渐渐的,浓郁黑暗的夜中传来辽兵的低声的谈笑。
白玉堂缀在车队后七天,煎熬折磨夜不能寐日日相思愁苦,现在,他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
辽军大营距离大宋边陲泗水关以北一百余里,七日急驰,他们早已远离大宋边境进入辽国地界。只要再过三日,以他们现在的脚程,就会进入大辽都熵阳城范围。
虽不知道这马车中押运的人物到底如何重要,但是命令是炎王亲自授意的秘旨,一定是非重犯即重臣,他们也不敢耽搁行程。
这支由耶律宗真亲卫所组成的精锐骑兵一路不曾停歇,直到接近辽都,他们才稍微放松下来歇一口气。接近了故乡,离家已有数年征战未回的战士,也许能借这机会一解思乡,所以靠近熵阳,他们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放松,都开始调笑起这次回家,是该先去见见老娘,还是该先去自己婆娘的被窝里讨个欢欣。
疲劳和辽都在近,他们的警惕性比平时低了不少,竟都没能发觉相隔不过十多米的黑暗中,一个人影正俯伏着悄悄接近马车。
白玉堂蛰伏在积满渐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