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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风言风语一通乱传后，真的假的谁也分不清。
“洋人讲的是什么话？听得懂吗？”“人家肯定说的中国话，不然莫老三能懂？”
酒馆里、茶室里、赌场里都是这些声音。
“你们知道吗？”展家大房院中，一个人走进厨房问。 其他的人一看是白五都各干各的活——这人的消息八成是过时的。
白五急了：“你们怎么都不听啊？展家二少要娶洋人！”
“嗨！早知道了！”陈妈切着菜头都不抬，“听说还是个官家小姐，贵族之后！”
白五乐开了：“就是这事！你们说这洋人跟我们有什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丫头小莲把碗碟端出来，抽空回头看一眼。
“我听说现在的上海就是洋人建起来的，据说是什么第一呢！展家二少搭上他们，展家真要发达了！‘展城南郑城北’以后变成什么样还指不准。”其实他的意思就是郑家以后不是展家的对手，可敢想不敢说。
陈妈直接哈哈笑：“以后啊，就变展桐城了！”
“没准以后展家就去上海了，桐城太小，哪容得下。”
“我们不知能不能跟去。”要能跟去就好了。
“展家发达全靠二少爷了。”
“到时候家产没准给二少爷呢。”
……
齐妈站在厨房门口，脸色阴沉地可怕：胡扯。二少爷是谁？妾生的儿子，那也是半个下人！和大太太所生又学识渊博的大少爷比就是云泥之别。 在齐妈的心目中，二少爷是半个下人。慧姨娘就只是妾，是夫人的下人，顶多就是半个下人比下人好那么一点点，她生的二少爷……哼！
当然，我们不能强求琼瑶女士笔下“美好善良”的人能有“自知之明”这种不美好的东西。所以她没发现自己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下·人·的事我们暂时原谅她。
她觉得传言一定有问题，一个好好的洋人姑娘怎么会喜欢上二少爷，一定是二少爷逼她的！一个姑娘家在异国他乡无依无靠，二少爷看准这点对她……
怎么想怎么做。齐妈就是个粗人，想到这回事，她立刻告诉他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大太太。当然是经过她个人加工的，比外面流传的荒唐不知多少倍的版本。
“什么？云翔怎么能做这种事？”和儿子展云飞一样，魏梦娴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云翔，在没有任何事实依据的情况下，仅凭下人的一面之词给庶子定罪，“这位姑娘实在太可怜了！”
不过向来温柔善良、宽容大度的她是不能因为这种事就跑到展祖望面前去批评某人的，所以她让齐妈把这事传到纪总管耳中。
纪总管一听不得了——二少爷可是给天虹的备胎，备胎不管用怎么行！
他让天尧去城里打听一圈，最后把莫大妈带来作证，急冲冲地去找展祖望，句句指责云翔在外欺压女孩。
而莫大妈也充分发挥会出她的八卦精神，活灵活现兼胡说八道地描述着谣言，好像一切是她亲眼所见。
“真的是个黄头发蓝眼睛的洋女人，洋人个儿都很高……”
“17、8岁的样子，长得挺漂亮。”
“住的是租界，房子不大但很漂亮。”
“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
莫大妈没有提到什么逼迫不逼迫的，但是展祖望没忘记这茬，将听偏信的性格发挥到极致，不再求证当场拍桌子怒道：“这个不孝子！来人，拿纸笔！”然后写信。
影子小姐在门口听着，吓得半死，心里又贬低云翔一翻：云翔怎么能做这种事？从小就欺负我，出去就欺负别人。只会欺负女孩子，干出这种事，果然比不上云飞。绝对不能嫁给这种人，否则这一生都不可能幸福了……
展祖望写完信，叫人进来时两人才发现站在门口什么都听见的纪天虹。
这话穿到品慧耳中就不干了——我儿子什么人我不清楚？他哪会干这么缺德的事！当场去展祖望面前闹。
添油加醋的版本从展家大院传出……
“听说是被逼的” “不是勾搭上”
“展家不会被洋人报复吧？”
“会打仗吗？”“她是将军的女儿”“贵族有军队的”
……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云翔带回一个洋人……
他们昨天一大早就出发，今天傍晚才到，本来云翔还担心Colin会不会骑马，他以为外国人都是坐车的，结果人家家里有私人马场，技术比他还好。
（Colin：废话！从小就想骑马，上辈子小时候就想骑马！）
其实跟来的还有Leo，不过那位是个很识时务的人，知道Ben为什么会被赶回去承受老板和兰斯先生的怒火后果断不出现在云翔面前，有什么事都找Colin单独在的时候去商量。看不看得惯同性恋是一回事，会不会为此遭殃是另一回事。
等他们到了展家，路上人散光，Leo才带着人慢悠悠地开着车进桐城。同时心里想着：其实上司不着调也是有好处的，他要是带着我来，不光没车坐还要在马上颠一整天……哎呦，除了这路不太好。
云翔和Colin到达桐城。
不知谁喊了一句：“展家二少爷回来了！”结果引发骚动，原本收摊回家的人都涌过来。
“展二少回来了！”“带着个洋人。”
……
还未进城区，路两边已经满满地挤了两片人。
他们打量着Colin，对照着谣言。
啧啧……这哪里有谣言说的那么寒酸，还黄头发……人家那头发跟金子似的，长发弯弯的，发梢还打着卷。
还有蓝眼睛，脸蛋长得漂亮，高鼻梁深眼窝的中国找不到，一双桃花眼好像会勾魂！……哪儿看都是谣言里的女人。
再一看到他穿着西装的胸口，呦！那亮晶晶的是什么呀？看着就不是什么便宜货等等，胸口怎么这么平……是个男人？
路上的行人傻眼了，本来准备了一肚子话要教育（教训？）云翔的展祖望、纪总管更是傻眼。
云翔带着Colin站在展家大宅门口，Colin可观的身高远远的就说明问题。
就算说“洋人个儿都很高”，一个女人高成这样也少有。
本来要是云翔一个人来，空口无凭只要抓着谣言不放，他否认就说是狡辩就好；他要是带那个洋妞一起来更好办，坐实了，他说什么都是狡辩，那洋人说什么都是被云翔威胁的。
可是……如果云翔带回的是个无论哪方面都很符合和打听来的描述的……男人……
第17章 家人
展家大门范围被沉默包围，当然未必都是不开心才沉默的，惊悚、尴尬、疑惑还有不知所措……
最先笑出来的是品慧，管他什么事，我儿子没事就好！然后是二房那边的丫头，不过她们没敢笑出声。
其他人的脸色都很精彩。
品慧上前看云翔，给他擦擦汗：“赶这么急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怕累着，倒是没瘦，没瘦就好！这是你朋友？”
云翔见到母亲，一肚子怒气消下去大半，笑着说：“娘，我没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在上海认识的朋友，平常很照顾我，名字很长，叫他Colin就行了。”说完，手肘轻轻桶以下Colin，“这是我娘，”强调一下，“亲娘。”
“Co……”老一辈的人，即使是两个音节说起来也困难。
Colin考虑到二十世纪中国的保守风气，握手什么的全部Pass；对品慧优雅地鞠个躬（作秀）：“初次见面，夫人。叫我科林就行。”正宗的三寸金莲啊！虽然被裙子遮住大半，只看见一趾宽的鞋头。Colin扫一眼，心里怎么想的不说，表情上完全看不出。
见过品慧的人都能知道云翔肖母，他们都有一双灵动的大猫眼，爽利的性子，笑容特别灿烂。
Colin现在的确很符合谣言的描述，不光是外表，还有合身的手工西装，一看就质地良好的领带，特别是那个奢华的领带夹。外形是很简单的长条形，足铂金的夹子上镶着三颗钻石，不大但很耀眼，随着Colin鞠躬在阳光下闪出璀璨的光。
富家女，“女”字先不管，“富家”两个字倒是名副其实，随手就是个镶钻货，就算不知道这是什么质地，光说耀眼程度也知道不是便宜货。
品慧看人家这么客气，连大房人都不放眼里，脸上乐开了花：“那我就叫科林了。”中文还说得这么溜，就是谣言里的人嘛！我说是误会吧，不信！
当然，大房那边就不开心了——夫人？她是夫人，我们大太太呢？
“这次来的匆忙没给您带什么礼物，下次补上。”未来的丈母娘啊！得好好巴结！
所以Colin打扮得这么好还有见家长的意思。其实作为一个宝石控，Colin身边不会缺少昂贵、足以撑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