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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苏眼尾一挑,笑意又浓:“并非是什么了得的法子,倒也该有用。可修容怎么就真认定了这能吹枕边风的人只有你一人?若是本宫,你既已将把柄亲手送我手中,我何不牢牢抓住反制于你,让你万劫不复,之后再扶植栽培一位后宫新人,挑选得宜,得宠也非难事。也比你使起来可靠。”
我侧倚内阁小案透珠帘看,一晃神的功夫,那修容不知何时跪了下去,似极懊悔,我暗想模样一个顶好的,怎么这般自负,反使自己无法脱身。
“嫔妾虽荣宠皆得,可毕竟至今仍未得一龙嗣,反而那才人是大患,与娘娘有益。娘娘怎么能……”
安苏面上笑意淡去,垂眉俯看修容,端得再悠然不过的姿态。眉梢一挑,几分阴沉意味:“咦,这倒提醒了本宫。”
抬手五指扣住苏修容下颚,缓缓探入脖颈之间最柔软之处,手上动作一劲,锐长的指甲竟刺破了那修容的皮肉,自指尖便有点点深红滴落而下,点点泼溅成最艳丽的花朵,泅在地上映着烛光流淌着光华说不出来的意味。安苏气势迫人,引得气氛渐渐凝固。
“你说你对本宫而言有利可循,可本宫也看不出你究竟有什么,不如你我来一笔买卖。你只要应了我所给条件,我自帮你理清那才人后事。”
苏修容一怔,旋即连忙应下:“嫔妾,愿意为之。”
“愿意为之?好,日后修容就多来本宫这儿坐坐,尝尝新茶。”
那修容闻声,神色疑惑。
安苏唇角微微弯了弯,似欲要笑,眼中几经狂热,那是某种嗜血的本能,旋即收敛:“一日一剂花红,只作茶饮,想是再不会生育,本宫自会体恤药苦为修容添些蜜,你按时过来喝,可使得?”
语气轻巧的和当真在谈饮茶一般。
时至后来我仍记得那修容离去时眼底的悔恨痛意,那是一个女子永远失去为人母机会后的绝望。大概女子身在宫闱,不是荣华胜极,便是为利所伤。我亦无法去想象当初那个温婉至怯懦的安苏如何一步一步蜕变至此等手腕的人,也不敢想究竟是什么逼迫她蜕变。
但其实纵使不想,心里也明白。
爹爹虽年轻时候无限风光,战功赫赫,可膝下六子,除大哥外其余几位哥哥都是极无能的公子哥儿。若要谋得个一官半职将家族撑起来,总离不开安苏在皇帝耳边吹吹风。爹爹封侯失权之后,安氏一族能有而今这等威望,全是安苏大哥一手生生提起来。
她也无非是十九的年岁,同龄女子都是与所慕之人正如胶似漆的时候,偏生她却要在深宫之中玩手腕搏心计,应该是有怨的吧。
思绪走远之际,她复落座,摆手笑着要我过去吃蜜饯,指尖犹带那修容脖颈间涌出的血迹。我甚至能嗅到一丝甜腥气息,极淡,落在人鼻息之间,窜进人心腔位置。如蛇信子缓缓舔舐过,又刺痒又湿冷。
她拿带血痕的指尖拈起一枚蜜饯,送至嘴中,我分明看见她舌尖滑过指尖,尝走一丝腥甜的血液。
这便是后宫女子么?从她人血液痛苦中尝出自己要的那份甜。
“息儿,你方才要说什么?”
“不过是同娃娃的小事,姐姐也不消再劳心挂牵。”
她笑得极轻,只直直盯住我眼睛:“倘若真是小事,你又怎会入宫特特地来寻我。”
“我……”稍一犹豫,狠一狠心笃定下来,这是我的最后一个机会,虽是一步险棋,但倘若失去了,爹爹定是会将娃娃嫁出去,“我喜欢娃娃……真的……真的很喜欢。”
“说下去。”安苏将疑惑掩饰的干干净净,神色如常。
“我们相爱,不想嫁……更不想终日偷偷摸摸做贼一般,安苏姐……求你告诉爹爹让他放过我们,教我们一辈子安安生生在安府相守……别无他求。”一番话语无伦次,终是禁不住哭出来。
眼前教泪水浸得模糊,也就不曾看见但是安苏神色何等惊骇,也就不曾看见她握着茶盏的五指收拢得何等紧,甚至隐隐绽出青筋。
约也是一刻钟的功夫儿,安苏又露出笑意来。
“是这般?好了好了,你且安心便是。”她抬手为了拭去眼泪,将玉牌放回我手中,勉强笑笑:“时候不早,回去吧,再迟了宫门便锁上了。”
起轿回去之时,心中没有没来由一阵慌乱,仿佛似有什么事将发生。
却因想起安苏那句且安心稍稍定下神来,劝慰自己是多心。掀轿帘向外看去,已是日落黄昏,天际一片火红,似烈火熊熊灼烧了一片天际,又似谁滴滴心血至精红得耀眼。
又似谁十里红妆,嫁衣轻拂。
似有暗喻。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头痛,有人看的话提提意见吧,新人与您共同进步。
☆、十六
之后的日子如旧平静,起初我仍期盼着安苏有所动作,可一天天过去,加之父亲没有再提起过,我亦在不觉之中将此事淡忘了。
只是想不到再提起时却是娃娃手举着一封密笺,质问我:“是你的意思?”
我犹疑不定,半晌反问一声:“这是,安苏送来的?”
得她肯定方才展颜一笑:“是,我当初特特地去宫里求过她,我原本以为她忘记了。”
不料她却红了眼眶,低眉又将笺中内容默了一遍,忽而一笑。
“那我是该如你所愿?”她如是说着,眼中噙着泪,我一怔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这本是好事,我不明白她究竟为什么哭,开口想问时,她却折身匆匆离去。
那夜过后,我听闻娃娃同薛家二公子悬而未决的婚事终于有了结果。
听闻,那桩婚事之所以悬而未决一直是因为娃娃犹豫。
又听闻,她是那夜告之爹爹她已无异意。
丫鬟絮絮说着的时候,我心口倏地一阵生疼,像是被什么狠狠碾过,几乎透不过气来。
原本以为你给过的温柔都是真,我们当真可以一辈子相守相伴,可笑的是那只是我一人的一厢情愿。既然你已有应下婚约之意,何苦又来招惹我?何苦给我一线希望让我以为自己有资本贪心,又在这我满心欢喜希翼的当口再让我见识到我的可笑,再怎么,毕竟我们是亲人,何必?
丫鬟见我脸色愈发难看,关切了几句,又禁不住发问:“这是喜事,娘子怎么不高兴?”
“自是喜事,我就是……身子有些不爽利。”
“娘子……”
“不碍事,你下去吧,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我应当料到的,薛府如今是朝中新贵,风光无限,爹爹如今要安氏东山再起,自然要攀附权贵,而要攀附,最简单有效便是联姻。
我看着丫鬟退出屋掩上屋门,原本快涌上来的眼泪又失了影踪。抬头看向窗外,一轮弦月静默无言,月华清冷。
一颗心就这样悄然死在这寂静夜里。
隔天天明时分,才到了正厅,便瞧见爹爹与一人正在谈笑,院外有一行人正热火朝天地往府中抬东西。一箱箱的,粗略一看也知不在少数。
身侧的丫鬟这时候才像是能人般开口道:“那些都不过是普通的嫁妆,这次薛府送来的最宝贵的物件儿是血玉做的并蒂莲,深红色亮,可漂亮呢,眼下在老爷那处,娘子不看看?”
我目光落在远处,却禁不住冷了脸色:“血玉,哪一种?”未见娃娃身影,只是敛眉与丫鬟问:“死血透渍了的那种,是从死人那拿来的东西,森冷不详,你以为贵重的便是好东西?”
耳边便有人声音带笑回道:“血玉通灵,比羊脂玉更具灵性,又举世罕有,怎么不是好东西。”
我折身看去,是一双十左右的男子,穿着极尽华贵之能事,正笑着看向我。
“薛二公子好雅兴,七尺男儿,竟也抹得下面子来偷听他人闲话。”淡笑开口接了他的话,从容无惊,心既已死,如何波澜亦不足以惊。
“自然无那雅兴,本想着要找娃娃,无意听到六娘子这番轻慢话语,说来这薛家一颗赤心送上这最最珍贵之物,到了六娘子口中竟成了森冷不详之物,实在叫人心寒。不过你亦不必忧心,此玉为吐蕃进献陛下赐予,并非死人遗物,更不会不详。”
他这样不紧不慢说完这番冗长话语,一句赤心一句心寒一句陛下,气势迫人。
可惜到我眼中尽数成了可笑,我是最厌恶你们这桩婚事的人,你句句居高临下似要解除婚约,孰不知正是我求之不得,我怕什么?
“哦?”我稍一挑眉,笑出声来:“听语气,这下一句便是要给我定罪了么?”
他又欲开口,却咳嗽起来,一声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