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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不长寿,祸害几千年。再说还魂日,应知话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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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古斋主 扫校
第44回 梦换心方成恶妇 听撒
才子佳人都十七,并蒂芙蓉,着露娇如滴。
相携素手花前立,教人莫状丹青笔。
出水鸳鸯相比翼,玉女金童,烛影摇红色。
名悬金榜欢何极?相提只愿偕琴瑟。
——右调《蝶恋花》
古人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使其气血充足,然后行其人道,所以古人往往多寿。但古人生在淳庞之世,未凋未凿之时,物诱不牵,情窦不起,这一定的婚娶之期所以行得将去。如今处在这轻儇泄越的世界,生出来的都是些刁钻古怪的人才,这些男女,偏那爱亲敬长的良知与世俱没,偏是这些情欲之窍,十一二岁的时节,都无所不知,便要成精作怪。
即狄希陈,母亲管的也算严紧,年纪刚才一十六岁,见了孙兰姬便怎么知道就慕少艾,生出许多计策,钻头觅缝的私通?他母亲自己往府城寻他的初念,原是乍闻了这个信,心中发恨,算计赶到下处,带他连那妓者采拔一顿,与他做个没体面,使他也再不好往那妓者家去,使那妓者也便再不招他。及至过了一夜,又走了一百里路,又因丈夫再三的嘱咐,那发恨的心肠十分去了七分,那疼爱他的心肠七分倒添了三分。若使走到下处,或是狄希陈桀骜不驯,或是那妓者虎背熊腰、年纪长大、撅嘴拌唇、撩牙扮齿、黄毛大脚,再若昂昂不采,这又不免“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怎禁乍时到了,先一个狄希陈唬的鬼也相似,躲躲藏藏,先叫那做娘的可怜而不可怒;一个十六七岁的美女,娇娇滴滴的迎将出来,喜笑花生的连忙与他接衣裳、解眼罩、问安请坐、行礼磕头,这一副笑脸,那严婆的辣手怎忍下的在他脸上?所以不惟不恶,且越可爱起来。又亏不尽适遇一个姑子来到,说:“前世已定的姻缘,割他不断;往后将断的姻缘,留挽不牢。”狄婆子于是把罪发恶的排遣,尽数丢开,算道:“爽利留他两日,等我上完了庙,送他二三两银子,好好送他回去,带了儿子归家,倘或处得过激,孩子生性恼出病来,悔就晚了。”
谁知那姑子说得一些不爽,第二日轻轻省省,不用推辞,自然走散。狄希陈饶是这等开交,还怀了一肚皮怨气,借了哭汪为露的名头,叫唤了个不住。这样作业的孩子,你定要叫他三十而娶,这十四年里头,不知作出多少业来!这古礼怎生依的?于是他母亲拿定主意,择在十一月过聘,过年二月十六日完婚。唤了银匠在家中打造首饰,即托薛教授买货的家人往临清顺买尺头等物。自己喂蚕织的绢,发与染坊染着;自己麦子磨的白面、蜂窝里割的蜜、芝麻打的香油,叫厨子炸喜果;到府城里买的桂圆,羊群里拣了两只牝牡大羊;鹅、鸭、鸡、鸽,都是乡中自有;唤了乐人鼓手,于十一月初十日备了一个齐整大聘。
管家狄周、媒婆老田,押了礼送到薛家。管待了狄周、老田的酒饭,赏了每人一千钱、一匹大红布。回了两只银镶碗、两双银镶箸、一面银打的庚牌、四副绣枕、四双男鞋、四双女鞋;狄希陈的一顶儒巾、一匹青线绢、一匹蓝线绢、一根儒绦、一双皂鞋、一双绒袜、一部《五经旁训》、一部《四书大全》、两封湖笔、两匣徽墨、一对龙尾砚、几样果品,打发回礼来家。两家各往各门亲戚分送喜果。
次日,薛教授亲到狄家来谢,说:“费这许多厚礼,后日我与令爱过聘,怎么照样回得起?”狄宾梁料他要自己来谢,预先叫家中备下肴馔,留他款待。从此狄家每日料理娶亲勾当,嫌那东边一座北房低小,拆了另盖,糊墙铺地,极其齐整。薛家也叫匠人彩漆装奁,打造首饰,裁制衣裳,旋刮锡器。
时光易过,转眼就是明年。霎时交了二月初十日,狄婆子自去上头,先送了两只活鸡、两尾鲜鱼、一方猪肉、一方羊肉、四盘果子、两尊酒。薛家叫了厨子,置酒相候。狄婆子吃过茶,坐了一会,到了吉时,请素姐出去,穿着大红装花吉服、官绿装花绣裙,环佩七事,恍如仙女临凡。见了婆婆的礼,面向东南,朝了喜神的方位,坐在一只水桶上面。狄婆子把他脸上十字缴了两钱,上了髻,戴了排环首饰,又与婆婆四双八拜行礼。
狄婆子看了他那模样,好不温柔雅致、娇媚妖娆,心中暗自欢喜,想道:“这媳妇的标致不在孙兰姬之下,这陈儿的野心定是束缚住了。只是李姑子说这媳妇要改变心肠,夫妇不睦,忤逆公婆,这话我确然信他不过。那里有这等的美人会这等的歪憋?”薛婆子殷勤让酒,他那心里且碌碌动寻思这个。薛婆子道:“亲家,我见你那意思倒不是怪我,一象心中有甚么事的一般。”狄婆子笑道:“亲家,你怎么就看出我来?我心中实是想着件事来。”薛婆子道:“亲家想甚么事?对着我说说。”狄婆子道:“对着亲家说不得的事。”薛婆子取笑道:“说不得的事,情管就不是好事。亲家且吃酒,有事黑夜做就是了,不消预先的想。”
两亲家笑了一会,狄婆子要请小亲家婆相会。薛婆子说:“他看着人做菜待亲家哩。等亲家临行,叫他出来相见。”薛家叫了两个女瞎子,一个谢先,一个张先,各人唱了几套喜曲。狄婆子吃过了汤饭,赏赐两个女先并厨子一应下人。
薛婆子说:“闺女有几件不堪的妆奁,有张粗造的床,十五日先送到府上。”狄婆子道:“那日有几位客下顾?好伺候。”薛婆子道:“这里别再没有门亲戚,又不好单着,只是里头央连亲家婆,合我是两个;外头也只得央连亲家公,同他爹也是两个。”狄婆子说:“哥哥们闲着做甚么?不叫他同去走走?二位大哥哥叫他外边随着二位亲家翁,三哥叫他跟着亲家在后头。一个姐姐的大喜,都叫他们顽糙子去。”
薛如兼光着个头,站站着往前,戴着顶方巾,穿了一领紫花布道袍,出来见他丈母。狄婆子甚是喜悦,拜匣内预备的一方月白丝绸汗巾,一个洒线合包,内中盛着五钱银子,送与薛如兼做拜见。薛婆子道:“你专常的见,专常的叫你娘费礼,这遭不收罢。”薛如兼也没虚让一让,沉沉的接将过来,放在袖内,朝上又与丈母作了两揖。他娘笑道:“好脱气的小厮,你倒忒也不做假哩!”狄婆子说:“是别人么?作假!”薛婆子送出狄婆子回来,素姐又与他爹娘合他生母从头行礼。薛婆子说:“再待四五日就往人家去,回来就是客了。”
倏忽又是十五,狄家门上结了彩,里外摆下酒席。外头请了相栋宇、相于廷合狄婆子的妹夫崔近塘四个相陪,里边请的相栋宇婆子、崔近塘婆子。外头叫的是四个小唱,里头叫的还是张先、谢先。完备,伺候铺床。
这薛家也从清早门上吊了彩,摆设妆奁,虽也不十分齐整,但是那老教官的力量,也就叫是“竭力无余”的了。将近傍午,叫了许多人,抬了桌子,前边鼓乐引导。家人薛三省、薛三槐压礼。老田夹着一匹红布,吃的憨憨的跟着送到狄宅。狄家也照依款待,照礼单点查了一应奁具,收到房中,赏赐了来人。
连举人娘子合薛婆子两顶轿子先到,狄婆子迎到里面,见过礼,让过了茶。狄希陈出来见丈母,巧姐出来见婆婆,又都见了连亲家母,相婆子崔婆子都相见过了。薛婆子合连婆子都往狄希陈屋里与他铺床摆设。外边薛教授、连春元、薛如卞、薛如兼四位已到,狄宾梁领着狄希陈,同着相栋宇父子、崔近塘,迎接进去,安坐献茶,递酒赴度。鼓乐和鸣,歌讴迭唱;觥筹交错,肴馔丰腴。虽是新亲,都原旧友,开怀畅乐,尽兴而归。
送了客去,狄家又送催妆食盒一盘、粉一盘、面一盘、猪肉一盘、簪髻盖袱;一套过门的礼衣,先送到薛宅,看就十六日卯时过门。狄家的“娶女客”是相栋宇的婆子;四对灯笼、二个披红童子、十二名鼓手、十二名乐人,都伺候临时听用;扎刮了齐整喜轿,结彩挂红,极其鲜艳;与狄希陈做的青线绢圆领、蓝线绢衬摆,打的银花、买的红,备了鞍马,打点亲迎。
却说十五日晚上,薛教授夫妇从狄家铺床回来,叫人置了一桌酒,要合家大小同女儿团坐一会,说起狄宾梁良善务本,象那还杨春的银,送汪为露的助丧,种种的好事,这都是人所难能的,“狄亲家婆虽是有些辣躁,却是个正经的妇人,不是那等没道理的歪憋。女婿虽是气宇殊欠沉潜,文理也大欠通顺,但也年纪还小,尽有变化的时候。狄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