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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猜出来台上的两个年轻人是犯了错的教徒,所以今天要做的是惩戒的仪式。
果然一个教徒拎着一个水桶上来,桶很重,他一路走得磕磕绊绊。那清醒的年轻人看到水桶,立刻显得十分惧怕,挣扎着想要逃走,然后只一瞬间,他又扑到晕倒的那人身上,似乎想用身体遮盖那人。
教徒把桶里的水泼上去,两人同时哆嗦了一下,又绝望地抱在一起。另一个教徒走上来,朝两人投了什么东西。
我的眼前,忽然窜起冲天的火光。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恐怖的巫术,那两个环抱的人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台上两个翻滚的巨大火球。火球燃烧是发出吱吱的冒油声音,空气中原本的香味逐渐添加了烤肉的味道。
我觉得头疼欲裂,身体摇晃了几下,就晕了过去。
我回到书房,惊讶地发现奴才侍婢跪了满满一屋子,个个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一声。我正疑惑的时候,忽然看到自己的案头笔砚散落在桌子上,那个笔筒被丢到角落,里面空荡荡的。
我气得火冒三丈:“谁来过这里吗?”
“晚思。”一个苍老严肃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殷昭在侍从的搀扶下缓慢地走了出来,然后撩起官服跪下行礼。
我哼了一声,并不命令他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觉得这个老头子未免管得太宽了。
“陛下活泼好玩,这是少年人的天性,我原本不该拘束着。”殷昭缓慢地开口:“老臣劝说陛下的那些话,不但没有任何作用,反而徒惹人嫌。既然说了无用,我原本应该回到家里颐养天年的。”
我吓了一跳,急忙扶他起来:“相父,你别这么说,国不可一日无相父啊。”
尽管我已经亲政,但是朝中的一些重大事务我难以决断,不得不靠殷昭裁处。
殷昭不用我扶,自己站起来,说话依然硬邦邦的:“我并非拿这些话威胁陛下。只是想起了先王临终前,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先王把陛下托付给老臣,老臣如今却眼看陛下荒废政事,死后哪有脸面去见先王。”
我觉得脸上羞愧难当,气势也矮了许多,只能像幼时做错事那样低头道:“相父,我以后不敢这样了。”
殷昭长长地叹口气,问道:“方才司徒逆来,除了带给陛下那些腌臜玩意儿,还说了什么吗?”
我摇头道:“没有。”见殷昭神情凝重,立刻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殷昭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折子,呈给我,说道:“这是一大早西南边境将领送来的,还是为了建行宫的事情,乱冢国直接把军队都驻扎在边境。这么大的事情,他一个大将军居然敢隐瞒不报?!”
奏折上讲了事情的始末:在山顶建造宫殿时,奠基需要大量的青花石。陈留国虽然有这种石材,然而路途遥远,运输不易,而紧挨着边境线的乱冢国却有大量的青花石材。负责建造的官员和乱冢国的居民协商,购买这些石材,后来交易时起了冲突,官员和当地的军队就联合起来,把乱冢国的居民驱逐出边境线,霸占了这片地方。这件事情惊动了乱冢国,立刻派了几十万的军队到边境线。
虽然奏折上将冲突写得很简单,但是我猜得出来是怎么回事。陈留国国力强盛,在弱小的乱冢国面前自然盛气凌人,既夺了石材,又占了地方,那乱冢国气不过,才集结军队,预备打一场恶战。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明天早朝再议。至于司徒逆,如果真的敢隐瞒军情,我自然不会姑息。”我想了一会儿,放低了语气说:“司徒将军精通兵法,年少英勇,是个很难得的人才。他父母被腰斩时,他才七岁。”
殷昭眼神一凛:“陛下要说什么?”
“司徒夫妇犯下的罪,和司徒逆没有关系。这几年来他凭自己的本事做了大将军,陈留国上下谁不敬服?”我缓缓地说:“我希望相父大人不要总针对司徒逆,他年纪还轻,和南梧哥哥差不多,相父既为人父,将心比心啊。”
殷昭目光深沉地看着他,眼神锐利而阴沉,半晌之后才说:“陛下和司徒逆的关系,比我想象的还要深。”他语气冷硬地说:“陛下将他视为挚友,恐怕他却未必。十年之内,司徒逆不反,老臣将眼珠摘下来献给陛下赔罪。”
我有些郁闷:何必呢,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强势。结果殷昭还是怒气冲冲地走了。
他走了之后,我手里拿着奏折,一时也有些心神不宁。我从来没有窥测别人心机的兴趣,所以直接备了马车,去大将军府。
司徒家根基深厚,先辈曾出任过前朝的丞相、将军等重要职务,总之是陈留国数一数二的名门王族。这一点,连殷昭都比不过,他毕竟是草莽出身,虽然位极人臣,然而根基到底不如司徒家牢固。
我的马车到门口时,门前已经跪了上百个司徒家的人,为首的是司徒逆的爷爷,司徒章,七十多岁,须发皆白,虽然他和殷昭一样不苟言笑,然而两人区别很大。殷昭是土匪出身,性格刚直硬朗,即使年纪大了,依然龙行虎步、声若洪钟,令人敬服。然而司徒章是老牌的贵族,养尊处优惯了,身体蜷缩,弯腰驼背,声音尖利,一双小眼睛里射出锐利而阴鹜的光,让人不寒而栗。
我原本想直接问:“司徒逆呢?”但是想起殷昭教我的待人接物的礼仪,只好和司徒章这老家伙客套半晌,将司徒家的元老问候一遍后,我才装作无意地说:“司徒将军在哪?怎么不见他来迎接?”
司徒家的人面面相觑,最后看着司徒章,司徒章厉声说:“还不快把那逆子找来!?”
过了一会儿,司徒逆一身白衣,短衫长裤,好像是刚练武似的,飞快地走过来,未语先笑:“你怎么来了?”
“混账东西!”司徒章喝道:“连礼数都忘了吗?”
他这一声喊得突然,司徒逆没怎样,我倒是吓得打了个冷战,幸亏别人都没在意。司徒逆急忙跪下行了隆重的君臣之礼,我见他跪下时,眉头微皱,脸色也苍白得厉害,心中有些疑惑,却不好细问。
司徒逆那些叔叔伯伯们又走前,说是安排了戏文,又要引自己的儿子来拜见。我想我又不认识他们,见面做什么?就胡乱找了个理由,将屋子里满满的司徒族人连同侍婢全打发了出去。
这几百号人一出去,屋子里顿时空旷安静了许多。我倒有些不适应,轻轻咳嗽了一声,弯腰扶司徒逆起来,他站起来时,步伐踉跄了一下。这就有些异常了,他平时习武,下盘是很稳的。
我见自己坐的红木椅宽敞,便腾出一块地方:“过来坐。”
司徒逆有些犹豫:“这是在我家,不好吧。”
我冷着脸:“那你就站着!”
司徒逆笑了笑,一瘸一拐地坐在我身边,又捏了捏我的手心,说道:“你刚才是不是被吓住了,胆子也太小了,说出去叫人笑话。”
我本想说那是因为你爷爷太神经质了,但是他一向极尊敬司徒章,所以就转换了话题:“你刚才在干什么,听见我来,还不巴巴地跑出来,摆什么架子?”
司徒逆低头笑,看着自己的手指:“也没有什么,我在祠堂罚跪。”
我弯下腰撩开他的裤腿,虽然被司徒逆极快地躲开,但还是看到膝盖上触目惊心的青紫。司徒家的家规很严,司徒逆的背上大概也挨了棍棒。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我生气地说。
“嗯,不是什么大事,今天中午在相府,被丞相训了一顿,爷爷知道后,很生气。就罚我在祠堂思过。”
“他为什么训你……哦,我知道了,又是早上松鼠的事情。”我一时觉得愤怒又惭愧,半晌暴躁地说:“不就是玩个宠物嘛,这些大人真无聊!”
司徒逆噗嗤一声笑了,牵动到背上的伤口,又呲牙咧嘴地吸气。
我们俩并排坐在椅子上,一时都沉默着。
从小我和司徒逆一起玩,一起读书。我和他虽然是朋友,但是受到的待遇是完全不同的。每次我犯了错,都要由侍读司徒代替我受罚,而他犯错,惩罚则会加倍。从小到大,我无数次看到幼小的司徒逆在青石地板上罚跪以至于无法站立,被太监掌掴,被宫女欺辱,回到家里还要堂兄弟戏弄,他是个孤儿,就算被人欺负了,连个诉说委屈的怀抱都没有。
“你怎么了?”司徒逆谨慎地看了我一眼:“你可别哭呀,又不是小孩子啦。”
那时候他被罚,我向父王求情不得,只能哭哭啼啼地陪在司徒逆身边。
“你知道,那时候我看到你被罚跪,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