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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而扬初到,不知当时广州城里的房租其实是便宜得很,因为大军压境,很多人都合家回乡走避,剩下不少大空屋,三几两银子就可以租到。租不出去的,还得请些上了年纪的人帮忙“看屋”,以图能吓吓那些趁兵乱入屋偷窃的贼。
当然,也有不少人宁愿出钱请别人看屋也不愿出租的,更多人是不相熟也不会出租。不过,就算顾而扬当时知道这个情况,他也可能别无选择。因为赵刚章是这儿的地头蛇,作为外江龙,至少在道上要立稳脚跟时,得有地头蛇关照着,比如,要他吩咐手下人不要干涉他们“发财”。
“多谢赵堂主!多谢赵堂主!”顾而扬连忙拱手。
这伙人就这样住下了。顾而扬已看到了徒众们的失望,但他得咬牙挺祝他相信只要立稳脚跟,就有可能大展鸿图。
又花掉了五十个大洋置办架子床与基本生活用品,把整间赌场从内到外好好打扫了一番,到晚上终于得以安顿下来。顾而扬自己则请了赵刚章到珠江边消夜,以图在闲聊中了解清楚省城里的情况。
赵刚章三杯水酒下肚,再被顾而扬一捧,便把省城正面临的情势、各种风俗人情等说了个滔滔不绝。当时正是冬天,广州虽不寒冷,但一边喝酒一边聊,同时欣赏江上半弯残月,大大有助于谈兴。不知不觉就已聊到半夜,然后就到妓船上快活,这当然是由顾而扬掏腰包。但顾而扬觉得值。
赵刚章的废话讲了不少,他则紧记着三点:一、孙陈两军已在省城西面和北面开战,省城在动乱中;陈军极可能战败,各级官吏人心惶惶,正是趁乱发财的好时机。
二、广州城东与东南是猛虎堂的地盘,这包括了广九火车站和白云路一带。赵刚章已在口头上承诺不干涉他与他的手下发财。
三、东堤一带似是“三不管”之地,在那儿,黑白两道都有势力,更混杂着不少帮派的力量。
顾而扬带了三分醉意回到住处,跟他的女门徒、现在的小老婆宫彩娜又大睡了一觉,日上三竿时起床,出正厅,叫徒弟们围着番摊桌坐下,然后把打听到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道:“各位,这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大军压境,广州城动荡,公安局自顾不暇;猛虎堂又不会干涉我们,我们就可以放心舒展拳脚,不会像在上海那样说不定就跟别人发生冲突。这里的一个最有利的条件是,离广九火车站只有几分钟的路程,而车站以东一带就是妓院烟花间,不愁没有富绅豪客。”顿了顿,“你们记住,这里的人叫妓女做‘老举’,妓院就是‘老举寨’,最高级的叫‘大寨’,次一级的叫‘半私明’,再次的叫‘二四寨’,第四级叫‘打炮寨’,最末的叫‘讲古寮’。你们不懂广州话,不要紧,只要有心,很快就能听得懂。”
说到这里,顾而扬霍地站起身,一拍那张番摊桌——现在已变成他们的办公桌了——道:“现在我们已别无退路,必须立即开始着手行动!否则我们在省城很快就会完了!”
用手一指室里的摆设,“只要一得手,各位就不必再睡这样的架子床!以后就不会住得这样窝囊!”
看看坐在自己左边的一个二十来岁的门徒:“贾成,你负责带舍元月、莫德华、向方、利凡、简庚、耿振西、钟宁、复思、安春收九人去火车站及四周一带,‘套棺材’也好,‘抛顶公’也行,合适时也不妨‘剥猪猡’,总之有钱到手就行,三人或五人一组,你做指挥,协调。”
拍拍右边的又一个二十来岁的门徒的肩头,“张平忆,你带辛林、翁波、陈树德负责‘剥猪猡’,东堤一带的横街窄巷——即上海人说的里弄胡同——就是很合适的‘用武之地’。”顿了顿,“你们都要记住,你们在省城人地生疏,一夺得钱财就要赶紧溜,不可‘贪得无厌’!”
“是!师父!”贾成、张平忆等人点头。
“师父,那我干什么?”坐在对面,生得神高神大的一个未足二十岁的门徒大声问道。
“白熊你跟在小苗后面,毛良跟在小华后面,玩‘仙人跳’。我留守大本营,”顾而扬道,看看贾成、张平忆,“你们若有什么事,我自会出来策应。”目视坐在旁边的三个女门徒——一个是宫彩娜,二十岁上下;一个叫苗梅越,二十三四的模样,最小的那个叫华平平,才十七八岁,三人都是来自苏北,颇有几分姿色,“你们就发挥自己的本事。广州人会做生意,但没有上海人精明,而且这里是五方杂处,‘温生’多的是,你们几招就可能得手。”
说到这里,顾而扬眼睛扫一下这二十个男女门徒,沉着声道:“我们现在是同坐在一条船上,要发达,一齐风生水起;要倒霉,一起翻船喂鱼!我顾而扬做事历来落门落槛,有福同享,有祸同当!你们也要一样,不管捞到什么,捞了多少,都要拿回来共同分享,不得独吞!否则”有意顿了顿,“我就只有按帮规处置!”
二十个门徒先是一呆,然后参差不齐地叫了声:“是!
听师父的!“
这个偷、骗、抢合一的团伙于是开始了他们的“发财壮举”,他们先在火车站及四周侦察了五六天,而第一次真正得手是在火车站里“套”了一个“棺材”。
当年广州的火车站在大沙头白云路,叫广九火车站(今大的广州火车站在城北,是1974年辟荒地建的),峻工于清宣统三年(1911年)十月,是通往英国的租借地香港九龙的广九铁路起点站。白云路的西南端有座钢筋混凝土结构的三层楼房(这在当时并不多见),叫白云楼,现在是广东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因为1927年3月至9月鲁迅在那儿住过,在它的斜对面,便是广九火车站,现在是广州铁路分局。
当年火车站的秩序非常混乱,没有车站广场,候车室小得可怜,一走出售票厅便出到白云路。时局动荡,陈炯明的军政府懒得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维持治安的便是几个巡警。火车一停站,旅客蜂拥而出,走出白云路便四散而去。
乘火车的,则从四面八方赶这白云路而来——当年这儿是广州城的东南郊。晚上,在十盏八盏发黄灯泡的光照下,车站外常是摩肩接踵,候车室里则是黑压压人头一片,其中也不知混杂了多少三山五岳的人物。虽说这里属猛虎堂的地头,但任何帮派都可能在这里兴风作浪,更何况东面不远便是东堤,当年省城最有名的风月场所,三教九流的人物,无所不至。
这天晚上大约九点,一个穿西装,系领带的中年人乘了辆急驰而至的马车赶到火车站,在站外一跳下车,左手拿了一个密码夹,右手提着皮箱便向站内候车室冲。当时离开车时间约还有十分八分钟,进站台的闸口前拥挤着不少人,正在大呼小叫——当年人们似乎不懂得排队,就只知拼命的向前拥,向前挤。
这个中年人冲到人群的后面,气喘稍定,把皮箱放下,然后打开密码夹取车票。当他刚把车票取出时,冷不丁一个青年人从他背后撞来,把他撞得向前跨了一步,不觉一转头,破口大骂:“刁那妈!你盲了啦?!乱撞!”
哪知这青年人一叉腰,往这中年人面前一站,反骂一句:“是你撞我还是我撞你!”说的是一口叫广州人听了莫名其妙的上海话——就像上海人听广州话如同外国语一样。
人有一个弱点,当某件出乎意料的事突然发生时,会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这中年人果然愣了一下,再刚骂了一声“刁那妈”,这青年人的背后已冲上来了两个小青年,也是一口叫他听不懂的上海话,别人听去是觉得他俩在劝架。说了几句,中年人突然省悟,冲开这三人扑向自己的皮箱,但已不翼而飞。
当时灯光昏暗,人声喧哗嘈杂,四个巡警正在闸口维持秩序。这些人原先的对骂声并没有引起别人多大的注意。直到这中年人发出一声惊恐的大叫:“我的皮箱呢?!有人抢皮箱啦!”时,很多人才转头望过来。这时三个青年人已钻进了刚下车出站的旅客群中,溜出了车站;而究竟是谁拿了皮箱,似乎没有人看见。
巡警随后带了这个现已失魂落魄,口中不断哀叫的中年人去公安局报案。当时笔录口供的第一段是:“黄良苏,男,四十五岁,香港商人,民国十一年元月五日夜前来报案,称是晚九时许在广九火车站遗失皮箱一个,内有五百个银元及衣物一批。”下面是遗失的过程。
这五百个银洋使顾而扬这伙人立即改善了居住环境和生活状况。除一人分得十五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