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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是沉默,继续慢慢往前走,不觉已来到五仙门附近,姜雄看着前面不远处的洪胜堂的小洋楼,自言自语道:“上次在洪胜堂一下子被六七枝枪指着,最后还是平安无事地走出来了,难道今次反会跌倒?”
“上次是枪对枪,无需顾忌,智勇者胜。现在面对的却是不能用枪对待的工人大佬,难就难在这里。”金城淡淡地道,“我们回头走吧。”
两人转过身,往回走。
走了一会,姜雄突然道:“城哥,我们能不能够直接跟工人谈判,吓吓他们,要他们复工?”
“不行。这就肯定要暴露我们是广龙堂的人,而且,够胆罢工的工人未必怕吓,这样的谈判短时间内不可能成功。”
“这……”姜雄沉思了一会,“难道真的一筹莫展?”
金城好像没听见。
天已全黑尽了,长堤马路边亮起了昏黄的街灯,来江边乘凉的市民渐渐多了,一些小贩点上马灯,开始在江边做生意,有的摆卖小杂货,有的卖粥,炒粉,炒田螺,一些“珠娘”也开始把小艇停泊江边招客营业……当天是农历闰五月二十九,夜空一弯残月,满天的繁星,江边江面盏盏马灯发出昏黄的光,映衬着江水泛出片片鳞光,混杂着游人的低语,构成当年省城的珠江夜景。沿江散步,可令游子恩乡,当时的金城就触景生情,想起了流经老家兰州北边的黄河,心中不觉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两人在一个小食摊档边坐下来,要了两碗粥、一碟田螺。
突然,金城低声问道:“雄哥,堂中兄弟有没有家人参与了罢工?”
姜雄想了想,道:“就我所知,陈旺的表哥好像是铁路工人,唐志中的弟弟是自来水厂工人,听说他俩的兄弟最近都闲着在家,自然是参与了罢工。城哥,你不是……”“放心,”金城轻轻摆摆手,“我不会做对不住堂里兄弟的事,但要利用一下。”然后笑笑,“三十六计之一:擒贼擒王。”
“什么意思?”姜雄满脸不解地看着金城。
“我要迫罢工工人的头头就范,要他们自己带头复工。”
金城说得很笃定。
“做得到吗?”姜雄微微吃了一惊。
“大多数的罢工工人不过是跟着人瞎胡闹而已,罢工本身对他们个人来说有害无益——罢工就没有收入,还可能被解雇,自己又要养一家老少,这有何益?这就是解决问题的最有利的地方。但若跟他们硬碰,激起他们的火气,他们也可能会很坚决。应该避开大多数人。只要制服几个带头的,大多数人自会复工。”
“说得对!”姜雄低叫一声,兴奋起来,“但怎样才能迫这几个带头的就范?”
“我们是怎样要那些‘肥羊’的钱的?”金城看着姜雄,不答反问。
“你说绑票?”姜雄又吃一惊,“绑那几个带头的?”
“不,绑他们的儿女。”金城轻声道,随后把自己的计划详述一遍,最后道,“这样我们无需动用武力伤害对方,也无需亮出自己的牌子,就能够达到目的;同时叫洪胜堂背上黑锅,对广龙堂有益无害。”
“城哥,你真是好计谋!”姜雄又是一声低叫。
两人慢慢散步回小洋楼,一路上进一步商讨具体的做法,突然,姜雄问:“城哥,我看你这个计谋是早想好的,为什么刚才还那么心事重重?”
金城仰天长叹一声,道:“世事难测。你不必问了。”第二天上午,金城与姜雄把陈旺和唐志中叫到鸿发赌场的密室,每人给了十个大洋,吩咐他们立即回家,向各自的兄弟了解清楚这次罢工的主要领导人姓甚名谁,家居何处,家中有什么人以及家境状况,并要各自去亲眼看过,见过这些罢工头头本人及家人,速回禀告。
陈旺在未入广龙堂前已是金城手下的小流氓,唐志中也在广龙堂多年,两人都是忠心的堂口成员,现在得了十个大洋,真是满心欢喜,立即领命而去。
到下午三四点,陈旺首先回来报告;到黄昏时分,唐志中也回来了。两人获得的情报基本一致:罢工头头主要有如下三个人:方明,三十来岁,家住芳村,有一女三子,最小的儿子七岁;李前良,二十来岁,家住米市街,有一子一女,子六岁,女四岁;杨六,四十岁左右,家住关帝庙旁边,有四子一女;最小的儿子六岁。三家都是一般的工人家庭,上有老下有少,家境俱不佳。同时还带回来一个很重要的情报:罢工可能会在十天后结束。
金城听了,心中暗喜,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沉着声把自己与姜雄商量好的计划说了一遍,然后下令:“晚饭后姜雄与陈旺去芳村把方明的小儿子劫回来,我与唐志中去劫李前良和杨六的。尽可能用诱拐的办法,不要惊动街坊游人,更不要惊动警察。”
省城市民在天气炎热的盛夏季节,历来有一个相当普遍的习惯,那就是在晚饭后一家老小都到户外乘凉。那个时候,莫说是绝大多数的贫穷人家,就算是一般的富有之家,家中也没有电风扇,更没有什么空调机,也没有可供消遣的电视机,呆在户内又闷热又无聊,自然就出户外乘凉闲聊天,讲三国西游以打发时光。
(笔者注:广州城的这种“夜间街景”一直延续到本世纪七十年代后期,随着时代进步,改革开放,老百姓普遍生活水平提高,家家户户有电风扇、电视机,才渐有改观。到空调机愈渐普及的今天,这种“街头圈地运动”就愈加少了。不过在珠江边晚间散步的习惯至今仍盛,那里仍是游人如鲫。)大人在说东道西讲故事的时候,小孩子就四处乱跑。那时候可没有几个独生子女,正所谓多子多福,一家有五六个孩子是常事,有十个八个也非少见,大人哪管得这么多,就让孩子随便周围去玩,夜了他自会回家睡觉。方明、李前良、杨六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人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晚饭后自然也就如往日一样,让孩子自己去玩去。直到子夜时分,天气凉了,回到屋里就寝,方明才发现最小的儿子还未回来,李前良发现一子一女都失了踪,而杨六那晚去了朋友家下棋,下到半夜才回来,一进门就被老婆大骂:“你这个死鬼,死到哪里了!阿光仔不见了!不知是不是被人拐了!”
杨六听了,开始时还强自镇定,因为孩子有时玩夜了,也是可能的事,但越等越觉得不对,老老少少便都慌起来,开始分头去找,发疯似地在省城的街道中四处跑,拼命呼叫孩子的名字。不少街坊也被惊动了,有的说阿光仔原来跟自己的孩子玩得好好的,后来不知跑哪里去了;有的说见阿光仔跑出了外街,然后就不见了。不少人也做好心,帮着找,结果自然是白费力气。
这样一直闹到天亮,街坊已尽了力,只能说几句安慰话,便上班的上班,做自己的事的做自己的事,都觉得没有多大希望了——当年拐带小该的事时有发生——杨六自领导罢工以后,风头尽管出了不少,但没有了收入。一直被老婆埋怨,现在又不见了老婆最疼的小儿子,更被老婆一边痛哭一边咀咒,骂得真个是狗血淋头,正在这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个邮差模样打扮的人送来了一封信。
杨六拆信一看,心中真是又惊又怕又喜。
信上写着:
杨六:
你儿子与方明的儿子及李前良的一子一女现均在我们手上,平安大吉。你们若在三天内令工人复工,并不再发表宣言或演讲指责陈、叶,我们自会送还你们的子女,另每家送二十个大洋以表谢意。若不从,或向警局报告,则即杀你子,再杀你全家。本堂历来说到做到,言出必行。
其实,你们又罢工又指责陈、叶,有什么作用?你们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徒令跟随你们的工友没了收入,家境更为困顿,有的更会因此而失业,以至老少失养,饥寒交迫,试问你们良心何安?
雄圣堂启
民国十一年六月初一
杨六老婆见丈夫看信时那惊喜交集的神色,自己又箩大的字不识两个,便大声喝问:“信中讲什么!你这死鬼还有心情高兴!”
杨六立即把信中大意向老婆说了,他老婆一听,高兴得大叫:“赶快找你那两个朋友来,叫工友立即复工!要回我们的儿子,还有二十个大洋!”
夫妻俩噪噪吵吵地商量了一会,杨六穿好衣服,正打算出门去找方明和李前良,只见李前良正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口中大叫着:“杨老六!”又过了一会,方明也是惊惊慌慌地来了——他们两人都收到了意思一样的信。
他们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