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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不久,常玉因为信错了人,被人骗走一大笔款子,便有些郁郁不得志起来。也不再管各地的产业买卖,每日不是喝酒,就是在花街柳巷流连。此后也不知怎地,从那些做皮肉买卖的女子口中竟传出他不能人道的消息。本来没人相信,可是常玉起初只是偷偷请大夫回来看诊,后来却变本加厉,日日都有“名医”被他从别处请来,大伙儿这才确信了他的确是有隐疾。
如此四处买卖又亏空了一个月,族人们又提出要换总掌柜,老夫人却死死不愿松口,最后只好作罢。贺家的生意却是从此真正一蹶不振了。
柳景元瞧出再也守不住这些产业,便向老夫人请了辞,北上来找贺栖城。他见贺府中一应物事井井有条,便先满意了几分。此时看到贺栖城进门时意气风发,举手抬足之间气势更胜以往,便是和贺老爷当年相较也不差多少,顿时满心宽慰,对着贺栖城不住点头。
贺栖城听说弟弟果然已经过世,心中顿时难受异常,苦笑着问起柳景元的打算。心中暗道,柳景元是他的长辈,又是他父亲生前看重之人,此时既然找上门来,无论如何也要给他安排一个妥帖的去处。
柳景元摇了摇头道:“京城我倒是有数十年不曾来过了。想当年还是在赴京赶考的时候,我在京城住过半年,后来……唉……一言难尽。我这次来,有两个目的。一是要找个安身立命之处。我已经打听过了,当年陷害我的人早已在党争中失利,从高处跌落,下场比我更加凄惨百倍。我也没有再为国效力的打算,只好到大少爷这里讨口饭吃。这二来嘛……贺家本家眼看着是不行了,大少爷没必要再去蹚这趟浑水。我算是想通了,老爷临终前就对我说过,不必死守这片产业,儿孙自有儿孙福,今日看来竟是一语成谶。大少爷正在大展宏图之时,我愿为大少爷尽一份绵薄之力。只是二少爷的骨血,却不能就这么留在本家。老夫人是双流的亲祖母,自然不会亏待他,只是她年事已高,常玉眼看着又日渐失去常态,我不能冒险将孩子留在那里。我想求大少爷一件事,可否看在兄弟情分上,将双流接回来抚养?”
贺栖城长叹一声道:“不瞒柳先生说,栖梧早有安排,要让我将他的孩子养大。我原以为常玉再怎么不济,撑个几年总还是可以,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将贺家败完。柳先生放心,双流是我的亲侄儿,我一定会尽快将他接回来,亲自抚养他长大。明日一早我就收拾行装启程,柳先生若是愿意,便留在京城中颐养天年。要是还想走动走动,我在京城也有一些酒楼、钱庄、米店等等的买卖,柳先生可以随意挑选一处。”
“如此甚好!”柳景元又想了想,摇头道:“我不愿留在京城,大少爷还有没有别的差事?柳某虽然年纪不小,身子骨却还硬朗,大少爷尽管差遣就是。”
贺栖城沉吟片刻道:“我倒是有一桩事情要找可靠之人去办。只是此事办起来颇费事日,而且还远在广州。”
柳景元笑道:“大少爷还不知道吧?柳某祖籍正是广州,叶落归根,这个安排再好不过。”
贺栖城一听,也觉得如此安排甚好。两人又闲聊几句,柳景元说到贺栖梧自贺栖城走后,便将心爱的几架筝尽数毁掉,又在院子里种下两棵棠梨树,以寄托对兄长的思念。贺栖城闻言不禁眼眶发红,心中难受不已。东方不败不愿见贺栖城伤心,便推说要收拾行装,拉了贺栖城离开。
等回到暖阁之中,其实倒没有多少东西要准备。毕竟两人才刚刚回到家,一应物事都还没有来得及拆箱,倒是省却了收拾的功夫。东方不败见贺栖城坐在桌前,目光不知在看向何处,脸上既无悲痛也无欢喜,竟是表情全无,知道他心中极不好受,便陪在他身边一起枯坐。
一直坐到后半夜,贺栖城才突然回过神来,歉然对东方不败一笑。顿了顿,长叹一声道:“东方大哥,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也不等东方不败回答,便径自道:
“如果我愿意留下,同栖梧联手,本家未必会如此败落。若是有我在身旁,要让栖梧再挺个几年也非难事。可我却偏偏要走!从做总掌柜的第一日起,便想着今后要如何离开。这固然是因为我收到了父亲的遗书,知道他怕我回家后受二娘的排挤,早已为我备好了一条后路。可是我心中,在收到遗书之前,难道就真的想要常留在那个家中吗?”
“栖梧是我的骨肉兄弟,可我和他却没有多少情分。不要说是他,若是父亲不曾过世,我与他也未必能亲得起来。这么多年,我在地下洞窟之中受尽煎熬,连父母双亲的模样都记不清了,平生最怕的就是被拘束在一处。等千方百计回到家中,得知双亲已故,我也分不清那时到底是不是暗自松了口气,只知道从此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够拘着我了,这孝道算是不用尽了。等收到父亲的遗书,更是连家也不用顾了,一在家中做完我想做的事,便欢呼雀跃,顺水推舟,被常玉‘赶出’了家门。”
贺栖城一面说,一面终于泪水盈眶:“东方大哥,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要是我再顾着栖梧一点,兴许他就不会这么早走了……”
东方不败见贺栖城落泪,一滴滴就像是烫在他心头一般,不由抓住贺栖城的肩膀,沉声道:“你有哪里错了?错在为贺家行善积德减少骂名?还是错在为贺家稳固了各地的买卖收入?错在用鲜血为贺栖梧治病?还是错在定下种种规矩,好让贺家不至于在你走后破败?贺栖梧本可以活,可他想要一个子嗣,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个孩子身上,所以才会选择服下药物,好让自己在三个月内与常人无异。他要求死,与你何干?贺栖城啊贺栖城,有时候,我真恨不得把这些人都从你的心里剜出来才好!在你心中只要装着你想做的事就够了。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到哪里,天南地北,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贺栖城肩头被东方不败抓得生疼,却也知道东方不败说得都是事实,再加上心上人还是头一回如此表白爱意,心中悲伤不禁去了几分,勉强笑了笑道:“东方大哥说得是。等接了双流,我们先在京城住上一阵,等孩子稍微大些,便带着他一起游遍天下,可好?”
东方不败看出贺栖城对弟弟满心愧疚,多半是要在这个孩子身上加以补偿,觉得倒也犯不着为了个小小婴儿吃飞醋。更何况他心中早有谋算,贺栖城若是从今以后都跟他一道,自然不会再有子嗣,若是留下贺栖梧的孩子,倒也可以让贺栖城安心,不至于以后为了子嗣再和女人有甚么瓜葛。
这都是他心中的小算盘,却不好对贺栖城说起。当下戳了戳贺栖城的心口,点头微笑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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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三回 。。。
第二日一早;贺栖城和东方不败话别了柳景元;骑马出门。因为没有马匹可以及得上龙文和照夜的速度;两人索性轻车简行;甚么人都没带,一路策马南下。
这时候正是初春;天气渐渐变暖。一路走,道路两旁积雪越来越少;到后来还颇有些春光明媚之感,倒是让贺栖城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因为去接贺双流之事并不急于一时,两人倒也没有日夜赶路。只是两匹马都是快如闪电;一日走六个时辰,不到三日便到了南京城外。
贺栖城没有甚么游玩的兴致,和东方不败商量一下,决定绕城而过,先回锦绣镇再说。东方不败只在乎贺栖城的心情,当然不会反对。又走了一阵,日头渐渐西斜,两人便找了一处客栈歇脚。
岂料才一进门,东方不败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警兆,全身寒毛倒竖起来,就好像有人要拿刀将他活剐了一般,不由顿住脚步。他武功奇高,自修炼《葵花宝典》起,就从未有过如此感觉。只有在早年头一回觐见任我行的时候,有过这种浑身上下没有一个毛孔不透出惊惧的瞬间,却是因为武功相差太多所致,心中不禁骇然,有些不敢相信普天之下竟还有人能让他感到害怕。
好在那人虽然就在左近,却并没杀心。
东方不败一面暗自揣测这个绝顶高手的身份,一面拉着贺栖城的手退出客栈。他在须臾之间已经想得明白,《葵花宝典》上的武功讲究内外皆通,感应之力较之一般武功不知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