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凌远缓缓策骑来到高杆之下,看着乱发掩映中那张不成人形的骷髅面孔。完全无法将之与十余日前。那一脸横肉。暴戾凶悍的面孔重叠起来。
似乎听到身下有马蹄声,那死囚头微动一下,撩起眼皮。翻起因阳光长时间暴晒而半失明的眼睛,看着下方模模糊糊的人影,微不可闻地说出一句话:“不管……你是谁,求……杀了俺……来世……衔环相报……”
如此细微的声音,凌远竟然听清了,但他的回答,却是拒绝:“天诛军中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为你解除这痛苦,唯独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凌远没说,死囚也无力再问。
三日后,入侵奈何关的最后一个元凶——孔彦舟。在经过七天七夜的非人痛苦折磨后,活活吊死在井陉关前,成为震慑宋军金两军的标本。
……
正午时分,猎兵回到奈何关,凌远将指挥权交还给梁兴,目送八百猎兵远去后,凌远进入天枢城,按照奈何关守备叶蝶儿的指引,前往西山英烈峰。
顺着那一级级被踩得滑亮的台阶,登上英烈峰。山风徐来,松涛阵阵,樟柏青翠,野花芬芳。此时刚过清明不久,烈士陵园的空气中,仍飘荡着一股淡淡的香烛烟火之气。那高大恢弘的烈士纪念碑及庄严肃穆的一座座碑林,依然给人以强烈的视觉与心理双重冲击。
凌远不用费心寻找,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背影,一男一女。
男的,正是军主,女的……嗯,是朱皇后。二人正伫立在一座新坟茔前,默然肃立无语。
凌远深吸一口气,挺直身躯走过去。两侧的警卫目注凌远,行了个军礼,凌远点头回礼。在警卫队中,只有一个面庞稚嫩的少年,对凌远到来视若无睹,只是呆呆看着那如剑指天的方尖纪念碑,以及碑上那八个气势磅礴的鎏金大字,视线久久不动。
脚步声惊动了两位天枢城最高首脑,一同回首,见到凌远,表情各不相同。
狄烈招招手:“子游,猜到你今日会回来,给你留着祭品呢。”狄烈没有问凌远追凶结果如何,只要看到凌远回来,就知道结果了。
陵墓构造简洁凝重,俱以青条石铺就,石碑上只刻着一行字:天诛军天骄营指挥使朱婉婷之墓。
“这是婉婷的衣冠冢,我选了两套她生前最喜欢的衣裳,一件是入宫时的凤冠霞帔,一件是缀满勋章的女兵军服。”朱皇后面容憔悴,双眼红肿。天枢城中,再没有人比她与朱婉婷更亲近——这里葬着的,是她的亲堂妹。
在凌远接过朱皇后递来香火的一刻,朱皇后轻轻说了一句:“婉婷曾对我说,她真想再一次披上那件凤冠霞帔,为一个人……”
凌远手一颤,差点接不住香火,连连告罪,转身上香,有泪滴尘。
“婉婷,此次来犯之所有敌人与仇人,皆已授首,请安息吧。今后,我……会常常来看你……”
在凌远喃喃诉说之际,狄烈与朱皇后都退后十数步,小心回避。
良久,眼眶尚有湿痕的凌远来到狄烈与朱皇后面前,将一份从杜充身上搜出的密旨,呈给狄烈。
狄烈看罢,冷然一笑,递给朱皇后。
朱皇后越看脸越白,娇躯晃了一下,两名宫女慌忙扶住。
“九王,你好狠的心……”朱皇后贝齿紧紧咬住嘴唇,有隐隐有血丝渗出。
“没有必要谴责。”狄烈倒是看得开,“对任何一个帝王而言,屁股下的龙椅都是头等大事,就算是亲老子、亲儿子。都没有情面可讲。他所做的,是一个称孤道寡之人,所表现出的正常反应,我们都低估了他的决心……如今你明白我为何一直对建炎朝封锁你们的消息了吧?”
朱皇后垂首无语,山风拂来,一根草茎随风起舞,飞上插满珠翠的臻首。狄烈环顾左右,无论是凌远还是警卫,大都侧身垂目,未敢正视。毕竟皇后可不是能随意注目的。只有两名宫女目光灼灼。但因为所站角度不对,看不到这根草茎。
于是狄烈只好亲自动手——朱皇后似有所觉,原本苍白的脸色染着红晕,本能退后一步。容色薄怒。正要喝斥。却见狄烈晃了晃草茎。然后放近唇边,呼地吹飞。
朱皇后生生将斥喝咽回,呛咳几声。慌得两名宫女连连轻捶后背:“娘娘,山风寒凉,还是下山去吧?”
狄烈也顺势点头道:“也好,下山。”
朱皇后稳定了一下情绪,轻声道:“城主可否稍晚一些再回太原?”
狄烈道:“我暂时不回太原,还要到井陉关视察。”
“嗯,那城主可否晚一些再到井陉关?”
“皇后有事请说。”
“本宫今夜要召集宗亲议事,请城主做陪,可否?”
狄烈那会不明白,朱皇后这是自示光明之举,他没理由,也不可能推拒,当下微微一笑:“皇后有诏,固不敢辞。”
……
天枢城议事厅,自从天枢城的军政中心迁移至平定、太原之后,此处就成为困居城中的赵宗皇族的日常聚集点,经常在此议论时事,评议天枢城政事。
狄烈对此倒是表示欢迎,公开聚会,总要好过私下里聚会;评议政事,也是天枢城任何一个居民应有之权力,只要有好的意见,都可以向府衙建议——只有一条,不得妄议军事。
在狄烈眼里,这帮遗老遗少,在文学、艺术、词赋、政务方面,都有几把刷子,唯独军事方面,其蠢如猪。狄烈只会听人的意见,不想听猪哼哼。
此刻,议事厅内,气氛肃穆,赵宋宗室有头有脸的人物俱在座:越王赵偲、济王赵栩、信王赵榛、相国公赵梃(猎兵赵梃完成追杀杜充任务后,请假顺便探望杏园的姐姐们,故而赶上趟)、永安县公赵儆、项城伯赵供等等,只有一些有军职在身的宗室远亲不在座,诸如安远男赵能、书令使赵忠等等。
由于在坐的俱是本族宗亲,为示以不见外,朱皇后撤除珠帘,凤冠霞帔,面覆毓串,端坐正中。她身后是一个屏风,诸帝姬与郡县主们都静坐于屏风后旁听。而在朱皇后的左首边,狄烈与凌远一坐一立,表情同样严肃。
肃穆的气氛,不仅仅是因为天枢城两位最领袖在座所致,更是来自那一卷在众宗室子弟手中传递的建炎密旨,以及撒离喝与孔彦舟的供词。赵构在密旨中,其实说得很含糊,大意就是说,只要杜充、范琼、孔彦舟三人将此事办成,朝廷不吝重赏;但其中有一句,却说极为露骨“生亦可,死亦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些宗室是什么人?都是能从字里看出字的抠文高手,这密旨写得再含混,结合杜充、范琼、孔彦舟三人此次入侵行为,不难猜出那位建炎天子的险恶用心。
宗室子弟看过后,表情各异。越王赵偲神情肃煞,眉眼抽搐;济王赵栩摇摇头,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永安县公赵儆、项城伯赵供,这二位则垂目不语,神色木然。
一向激进的赵梃,居然也是军姿端坐,一言不发,只是目光含煞;而那信王赵榛,表情一惯阴郁,看完后只冷冷一笑,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大多宗室子弟,虽然神情愤怒,但都没有说话,毕竟这皇室纷争,不是他们这个层面的人有资格议论的。
“看完了吧?”朱皇后清冷的声音在珍珠毓串覆面后响起,“城主原本提议,让越王、济王在诸当着宗亲之面,共审撒离喝与孔彦舟,但被本宫拒绝了——家丑不可外扬,本宫不想此事尽人皆知。有这封九王的亲笔密旨,加上二贼供词,再有三月初八那场生死恶战。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厅内一片沉寂,只朱皇后的声音不断回荡:“本宫亲妹,渊圣慎妃,为了保护她的姊妹、叔伯、兄弟,把最后一滴血,洒在了奈何关,化身成蝶,只留衣冠。但正如婉婷生前所言,她是女军人、女战士,战死沙场,是她最好的归宿。本宫所要做的,就是不能让一位舍身护亲的姊妹白白牺牲——今后凡有言南朝好事者,无需城主出手,本宫亲自驱逐之,勿谓言之不预也!”
对于这些赵宋宗室而言,一位自除宗籍、离经叛道的前妃子之死,并不会在他们心里引起多大波澜,但皇后这句满怀怒意的警告,却不容他们不深为戒惧。
这时,辈份最尊的越王赵偲开腔了:“九王此举,令人寒心,但不排除中间或许有奸人挑拨,甚或误解,亦未可知。方今天下,以皇后与九王并立为尊,二尊相残,亲痛仇快。此中纠结,宜遣使前往杭州,诘问并释之。”
越王赵偲这话一出口,屏风后就响起一清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