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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贵家主是哪一位?”狄烈也没去看脚边的两副铠甲,径直问道。
“好叫官人得知。孙某出身河西孙府,敝上便是太原路兵马都监孙公讳昂。”孙占功说这话时,神态恭敬地向西北方拱手躬身,执行甚恭。
打太原之前,狄烈所在的平定军距晋宁军着实有些远,手伸不了那么长,情报重心也不在这一块。大致知道晋宁军的主事者是原宋国知晋宁军、兼岚(岚州)石(石州)路沿边安抚使徐徽言,其副职就是太原路兵马都监孙昂。未料想这杀胡堡的守将竟是孙昂的家将。
狄烈点点头,伸出一只手,轻易将重达数十斤的铠甲提起,仔细观察一下。但见这铠甲以厚实的熟牛皮为里衬,甲片为人字形,厚约半寸,sè泽乌亮,隐隐泛青,弹之清脆悦耳,以手指拗掰甲片,隐有弹xìng,钢火颇佳。尽管铠甲上布满刀枪痕迹,有些甲片严重变形,需修葺方可使用,但毫无疑问是难得的好甲,比自己先前所获的那副青党甲差不了多少。
狄烈看毕,随手往地上一抛,铿然有声,淡然道:“东西不错,不过我不想在车上增加近百斤不是很紧要的赘物,这两副铠甲,就请替我转赠徐抚帅与孙都监,愿两位大人拒夏抗金,更添新功。”
孙占功又是惊讶又是欢喜,连声道谢,并表示若狄烈不急于赶路,可在此稍候数rì,待他为其表功。虽然击倒两名铁鹞子的是叶蝶儿与赵玉嫱,但在孙占功眼里,她们的身份是狄烈的“婢女”,所以她们的缴获也好,功劳也罢,都应当归属于狄烈这个“主人”。
狄烈的回答也很干脆,急!怎么不急。功劳赏赐什么的,就让给杀胡堡守军,权当收留借宿之仪。
这一下令整个杀胡堡诸人都感激不已,孙占功再次出言挽留,言道天sè近午,此时出发,至黄河渡口时天就黑了,既不便过渡,也不宜夜宿,不如明rì一早启程更好。而且堡中的那辆双辕厢车,也多是未用,rì晒雨淋,多有破损,还是让堡里的老木匠检查修葺之后上路为好。
孙占功这个建议很中恳,狄烈想想也对,再耽误也不差这半天,明早走最好不过。
狄烈昨夜留下足够三人今rì三顿吃食,本想是在路上吃的,却不想还是在堡中消耗了。明天的粮食呢?算了,明天再想,实在不行就狩猎好了扛着巴雷特狩猎,只要是看得见的动物,估计都没得跑。
接下来自然是打扫战场,这一战杀胡堡死伤甚重,当场死亡的就超过十人,几乎全是那两名铁鹞子所杀,为杀胡堡近年来伤亡之最。经此一战,在籍的守堡军兵已不足十人。
孙占功一边指挥清理,一边让一名得力军士出发前往晋宁军驻地葭芦寨,一为禀报战功,一为申请补充。若再无粮饷兵员,这杀胡堡可真守不住了。
小六与狗子忙碌之余,不时抬眼偷看侍立在狄烈身旁的二女。不过他们的眼光更多的不是停在那明丽的脸蛋,而是落在二女腰间,那皮套上插着的会发火光及发出巨响的奇形铁管上。就是那小小的事物救了他们的xìng命,两声鸣响,那么凶悍的两个铁鹞子,就变成了死鹞子,真是神奇啊……
狄烈揽杖看着天边渐渐沉下的夕阳,不知为何,总觉得事情似乎不会那么顺利……
……
四月二十五,清晨。已到狄烈自己定下的三天之期,可是他还身处太原数百里外,一个荒僻的边城土堡中,这条回归之路,真是曲折啊!
当狄烈勉强扶杖来到西门的敌楼,看到远处黑压压上百西夏兵,其中过半是骑兵,更有十余骑甲骑具装的铁鹞子,他便知道,自己又走不成了。
孙占功几乎抓狂。难以置信地揪着猬张的胡子。喃喃自语:“究竟是何缘故?某驻此杀胡堡三载,秃发贼攻击最急时,也要半月一次,平素几月未见sāo扰亦属寻常。为何如今竟数次三番打杀上门……”
黄进禄这号称勇悍的前悍匪。如今也是面青唇白。眼中尽是绝望之sè。如今这杀胡堡中,找不出三十个能拿武器的人,敌军却是上百。而且,还有十余名铁鹞子重骑……老天!今rì必无幸理……
“我倒是能猜到一点。”狄烈微眯着眼,虽然没用瞄准镜,却还是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伸指示意孙占功看去,“看到没有,那群铁鹞子环护住zhōng yāng的披麾骑士,昨rì此人就来了,眼见攻堡的夏兵不支,遂派出护卫左右的铁鹞子,当铁鹞子败亡后,此人亦愤愤而去。嗯,我知道昨rì不安的感觉来源了……”
孙占功点头:“此必为贼首,且身份不低,竟能支使十余铁鹞子。唉!想不到杀胡堡最终为此人所破……”
狄烈拍拍孙占功的肩膀,将皮甲上的披膊拍得嘭嘭作响,语气平静道:“孙佐将算是一名忠于职守的军人,为了大家,也为了我自己,我会帮助你的。”
孙占功苦笑:“贵婢手中的暗器威力的确不小,只可惜……”摇摇头,没再说什么。他昨rì也看到了那一闪而逝的火光与鸣响,不过心里只当这是一件威力不小的暗器,突然袭击倒可收奇效,不过在战场之上,终究没什么大用。其实孙占功也没说错,鹰嘴铳只能近距离shè击、并且单发,在战场上基本上只有使用一次的机会。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就是暗器。
狄烈也未多言,径直走开,一直走到南墙尽头,从这里到西门敌楼,足有上百米,基本上没人能看清他在干什么。狄烈放下拐杖,坐在两个垛口之间,打开枪盒,开始组装狙击步枪。
叶蝶儿毕竟曾与狄烈有过一次冒险之旅,一见便知其意,贴近他小声道:“殿下要狙杀那个贼首?”
狄烈点头:“没错,为人为己,杀胡堡都不能陷落。那个夏军指挥有铁鹞子这样的jīng锐护卫,应该是个来头不小的人物。正因为如此,我昨rì才放过他,不想为杀胡堡惹麻烦……不过现在看来,有些人太不知好歹。为了避免麻烦,昨rì放过他;而为了消除麻烦,今rì必须击杀之。”
说话间,狄烈双手不停,行云流水般将一个个看似毫无关联的金属零件,拼装组合成一把近一米五长的银白sè狙击步枪,那线条流畅的枪身,幽亮的金属质感,充满着力量的美感。
这是赵玉嫱第一次看到这把传说中的“神枪”真面目,与想像中的样子完全不同,还真有几分天诛军火枪的样式。只是,在阳光照耀下,那种流光溢彩,璀璨莹然,着实jīng美,实非火枪所能比。
狄烈将两脚架支立在垛口上,眼睛凑到瞄准镜,通过密位点测算了一下,与狙杀目标的距离约在八百五十米,肉眼看去,只有指甲盖大小。而且四面开阔,平野茫茫,风力比较强,风向也不是很好,这对远狙影响很大。不过也有便利处,那就是目标是固定靶,而且骑在高大的健马上,醒目而明确。
狄烈将身体调整到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感觉了一下伤腿。今rì已换过纱布,而且没有化脓,恢复情况良好,那疼痛已习惯了,应该不会太影响发挥。
狄烈先两手悬空,用眼睛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对手臂的稳定xìng表示满意。压上了一匣原装弹,调整好标尺与目镜,准星套准目标胸腹部,默默计算风速、湿度、高度、距离……右手食指虚按板机,缓慢平稳呼吸,全身放松,只在摒息的一瞬间,食指一紧
就在这当口,鼓声雷动。西夏军的进攻,开始了。
鼓声响起的一瞬,全神贯注盯住狄烈的二女,吓得一个激灵。而狄烈,却纹丝不动呃,不对,他动了,右手食指骤然扣下
二女早已用望远镜锁定目标,她们手里简陋的单筒望远镜,当然远不能与狄烈的瞄准镜相比。却依然能依稀看清那个微小的身影。倏忽间。镜头里腾起一团血雾……血雾消散,马犹在,人无踪。
“成了。”狄烈长吁一口气,活动了一下肩膀。巴雷特的后座力还是相当强的。以前他的身体强横。倒没什么。但现在伤了腿,少了一个支撑点,被枪托一震。险些往后仰倒。很长时间没有进行远距离实弹shè击了,八百五十米,接近常规狙击的极限,还好,没失手。
西夏兵正擂鼓得带劲,骑步卒也刀枪并举,弓矢在手,聚拢成阵,准备一击而破。而杀胡堡这边,孙占功正处于战与降的两难境地之中:战,敌我悬殊,徒伤xìng命,堡内还有几十条人命呢;降,有何面目再见家主。那黄进禄正苦苦相劝,这种有败无胜的战斗,根本没法打。趁秃发贼,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