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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赵榛一声喝令,堂外传来一阵铠甲铿锵声,呼啦啦冲进来一大票人。全是带甲执刀之士。这些甲士身上的衣甲,比之前在寨外看到的还要光鲜锃亮,显然是信王赵榛的护卫亲兵。
赵榛看着被包围在中心的张锐,仰首长笑:“张都头,实话告诉你,在你离开驻地之后,你的那一干属下,就如同你眼下的境况一般,已全被包围。张都头最好随本王的护卫前往驻地。晓喻属下放下刀兵,弃暗投明,事后本王当以礼虚位相待。张都头可要考虑清楚,休要自误!”
梁兴再也忍不住跳起,冲马保大喝:“表舅!你等这是何意?这就是五马山寨对待顶风冒雪赶来救助援兵的态度吗?如此行陉。才是真正让人齿冷心寒!”
马保一脸难堪,不停地搓着长满老茧的粗糙大手,嘴里一叠声地哎呀叹气,不住地拿眼瞅赵邦杰。却始终不敢开口——至于赵榛,他连看都不敢看。
从这位朴实的猎户内心来说。这样做的确不地道。只是,他在五马山就是个供奉一样的存在,摆在台上做样子,实际基本什么事都管不了。更何况现在是五马山的太上皇、信王殿下的指令,他有几个胆子敢阻止?
赵邦杰同样为信王的举动感到震惊,念及之前所见那队军兵的战斗力与严明的军纪,心里头隐隐觉得不妥,只是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处理办法。他的内心也赞同信王的说法,寨子里多了一支不受控制的力量,这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只不过人家刚刚挽救了本寨的危局,转眼间就被这样威逼,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这手段未免激进了些……或许,天家之人就是如此处置事物的吧……
此时刘泽也是满面怒容,刚要起身争辩,却被几被甲士以刀斧指住,顿时作声不得。
此时被十余名甲士围在圈中,面sè平静、敛目垂首的张锐,猛然抬起头,双目倏张,冷芒一闪,左脸的疤痕泛起一股异样的血红,蓦然吐气开声:“休要自误的,该是殿下!”
话音未落,张锐迅速伸手入怀,掏出鹰嘴铳,拔去铳管的软塞,铳口斜指,扣动板机……嘭地一声大响,在半封闭的大堂内,回音鼓荡,声若惊雷。
张锐这一枪的目标,既不是包围他的甲士,也不是赵邦杰,更不是信王赵榛……而是东面墙壁上的一盏桐油灯。
灯盏跳起,桐油泼洒,火光四溅。枪声、火焰、烟雾、油火……现场一片混乱。
围住张锐的甲士距其最近,因此这一枪对他们所造成的震憾也最强烈:好一些的目瞪口呆,次一些的则被吓懵,表现最差劲的手中的兵器都拿捏不住,呛啷坠地。
张锐一枪击出,立即撞翻数人,破围而出,飞快向信王赵榛扑去。
赵榛身后那几名甲士也好一阵发愣,直到张锐冲近五步之距,才反应过来。刚想有所动作,被张锐的鹰嘴铳一指,顿时骇然失sè,连连后退。
尚差三步就抓到赵榛之时,距离赵榛最近的赵邦杰奋力冲来,张手抓向张锐持枪的手腕……要说近身搏斗,太学出身的张锐,还真干不过身为武将的赵邦杰。
眼看就要功亏一篑,突然不知从哪里砸来一张交椅,将赵邦杰阻了一阻,随即一人从斜刺里杀出,与赵邦杰战做一团。
梁兴!
关键时刻,这个黑崖山寨最后一只虎,终于甘冒奇险,选择站在天枢城一边。
赵榛被这打雷一样的响声、烟火及数丈之外的铜盏油灯。应声而碎的场景吓坏了。等他迷迷糊糊回过神来,脑门上已被一根微微发烫的铁管子顶住,张锐微带喘息的声音传入耳中:“殿下不是想知道我军火枪之威力么?现在你看到了?只要我手指一动,随时可以将殿下爆头,希望殿下不要自误。”
“不可!”
赵邦杰与梁兴对轰一拳后。向后跳开。停住了手。
“不可!”
马保与众头目也大惊失sè,急忙喝止那群甲士的逼近动作,以免刺激张锐。而这些甲士其实根本不会接受除赵榛之外余人的命令,只不过眼下情形明摆着。再迫近的话,恐怕会对殿下不利,这才不得不止步。
一时间,大堂上又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将张锐团团围住——与之前略有不同的是。包围圈里除张锐之外,还多了一个信王。
大堂之上形成了一个僵持的局面。唯有梁兴心里挺纳闷,不时瞅上张锐手中的鹰嘴铳一眼。之前在崖壁顶上,猎兵都的排枪毙敌全过程,尽在梁兴眼里。他也注意到这样一个细节,火枪都是一次一发,从未见连发。先前张锐已经打了一枪,没见他得空装弹啊!那枪膛里还有弹丸吗?莫非短铳与长枪不一样,可以连发?
赵榛此时眼睛正盯住那掉在地上。四分五裂的铜盏,仿佛那就是自家的脑壳……看着看着,一股寒气从尾闾升起,刹时汗出如浆,面如土sè。牙齿轻磕,颤声道:“张都头,天枢城与五马山,同气连枝。俱为太行义军……都是自家人……有话、有话好说……”
赵邦杰也沉声道:“殿下求贤若渴,失之cāo切。先前得罪之处,还望张都头海涵。赵某在此立誓,只要张都头放下手中利器,我五马山寨便当此间之事从未发生。你我两寨,仍是友军,并肩共抗金军。并且迁寨之事,也一如张都头之请。如何?”
马保也连连作揖,一迭声道:“正是,正是,张都头的条件咱们都允了,千万不要伤着王爷殿下,那可是万金之躯……”
张锐无奈摇头:“说得好像是我们逼着你等迁寨——诸位,命是你们的,人也是你们的,是走是留也全在你们。若是嫌我天枢城多事,我们回去便是,何苦闹成这样?”
马保连连点头:“是极是极,贵城一片好心,俺们心里都揣着明白。今rì之事,是俺们不对,张兄弟,你就放下个话,俺们认打愿罚。只求放过殿下……”
张锐正沉吟间,大堂两扇大门猛地被大力推开,一人慌里慌张冲进来。估计来人太过惊慌,竟没留意到堂内的剑拔弩张,张口大呼:“不好了,金军……金军又攻上来了!”
所有人都怔住,金军刚刚大败,竟又再度来攻,这可太不寻常了。
五马山寨所有目光齐刷刷看向张锐。
这回张锐不待众人多说,将鹰嘴铳在手指上旋了个圈,插回腰间,淡然道:“走吧,诸位的花样玩完了,该去看看金人玩什么花样了。”说罢,向信王一躬,大步流星,扬长而去。
得脱大难的信王赵榛,浑身虚脱地瘫坐在锦椅之上,死死盯住张锐远去的背影,目光yīn晴不定。一旁的赵邦杰似乎看出他的心思,上前一步,低声道:“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辱。殿下,慎行。”
赵榛沉默一会,长长一叹,摆摆手:“去吧,休让金人杀进寨中。”
半山道上,梁兴快速追上张锐,不住地打量着他腰间那把鹰嘴铳,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张都头,你这短铳当真能连发?”
张锐回头颇堪玩味地一笑:“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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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血色五马山 (七)
当张锐与赵邦杰率众赶到寨墙时,外寨墙已失,内寨墙也岌岌可危。
五马山寨一天之内,两次遭遇濒临破寨的危局。所不同的是,第一次是被金军以旋风砲痛击,以致外寨墙失守。而这一次,则是因为守军的内讧,加上没想到金兵会如此快速发动第二次攻击,防守不及,且外寨墙破损严重,难以抵御,致有此失。
内讧发生在铁壁关寨兵与猎兵都之间。一队三百人的寨兵jīng锐,奉信王令将猎兵都的驻地团团围住。随后一名头目入院交涉,要求猎兵交出给养装备,接受本寨指挥。结果得到的回复是一个个不屑的眼神与黑洞洞的枪口。
铁壁关寨兵未必知道这些铁管子的可怕,但之前金兵险些破寨之时,正是得到这群援兵的突袭,方有金兵之败,寨子得以保全。从这一点上说,铁壁关寨兵也不忍逼之太甚。双方僵持不下,渐成僵局。而就在这时,忽闻急报金兵再犯。
这一支装备尚可的寨兵,正是守寨的主力。闻讯之后本应撤走回防,但这次的行动是信王亲自交待的,就这么无果而回,那头目觉得没法交待。再三考虑之下,将寨兵一分为二,一半回防,一半继续围困……结果就因这分兵之故,防守力量不足,被逆袭的金兵一举攻破。
两军的对持,直到张锐与赵邦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