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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厅堂内再无旁人,林如海起身,亲自把厅堂内的门窗都打开,以此防止有人靠近偷听。把事儿都办好后,林如海方才迎向徒君溥,行了跪拜的大礼。
徒君溥早就知道林如海其人,知他是圣人的心腹臣子,为了巡盐御史之后上缴的盐税比之他的前任只多不少的。而今却是第一回看到本人,徒君清方才暴利他长得这般好。
只见林如海长得眉清目秀,容貌清隽,单论眉眼便仿如仙人,偏他一皱眉头一眯眼睛,却多了几分人间的烟火之气,尽显官者威严,而且行事也是小心谨慎。
没来由的,徒君溥就对林如海多了几分好感。见其对自己行了大礼,他忙就上前扶了,可对方性子太倔,徒君溥只能在林如海行完礼后便赶紧让对方起身,然后扶他一把。
两人来到主座,分左右坐下,林如海试探的问道:“下官不知忠信王爷亲至寒舍,有失远迎,又累及王爷久候,实乃下官的不是,还请王爷恕罪。”
“林大人何出此言?原就是本王来的突然而过于冒昧了,连张帖子也没备下,林大人若有罪,本王不也是不请而来吗?”徒君溥浅笑摇头。后又因着事态紧急,徒君溥也就没有心思与林如海拐弯抹角的打机锋,便索性直截了当的言明:
“林大人,实不相瞒,本王下扬州原是因为朝中形势越发严峻了,大皇兄他前些时日遭了父皇的训斥之后竟有些想不开了,如今竟联系了一班人马闹着要行那大不可为之事。父皇得知了此事,遂写了一封信,让本王快马加鞭赶来扬州,把这封信交给林大人,并让本王暂时听从林大人的调遣指使。”
说话间,徒君溥就掏出了那封他一路上日夜不敢离身的信,递到了林如海的手边。
林如海将双手手掌平摊向上,恭恭敬敬的接过。
林如海端详了一阵,只见信封封口处的蜡油,以及蜡油上的龙头印章仍在,这才把信封撕开,展开里面的信纸。信纸上的字迹如龙飞凤舞,一气呵成,正是圣人所书无疑。再一瞧那信中之所述一二事,不免静默了半晌,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徒君溥一眼。
原来,圣人把林如海当心腹,等闲事并不瞒他,所以这回就把义忠亲王有意逼宫,而自己也有心顺水推舟,拿徒君昊意图逼宫一事来做皇子们的试金石。结果,那些皇子们个个都是狼子野心,个个都有着自己的心思你本人,圣人将他们尽数捊了一遍,发现竟只有得封忠信亲王的四皇子徒君溥是个好的。
而圣人之所以把徒君溥派出来到扬州找林如海,一是因为京城将乱,为免把这个孝顺儿子给牵连进去,这才在事情将起未起之前把他给摘出来;二来却是圣人一向看重林如海,又知其对自己中心不二,便有心让林如海仔细观察一下徒君溥,看他是否真的是个能够担当大任的人物。
看到前头时,林如海还奇怪圣人为何不把他干脆的留在京中,让他领军平反呢?如此一件大功,到时候让他做了继承人也更名正言顺些。
但后来看到这第二个原因,林如海总算是知道了。
圣人固然是想让林如海帮自己相相人,但这不是原因,至少只是原因之一。
圣人担心徒君溥立下大功的话会变了一个人,事实上,面对着权势,很少有人不动心的,也很少有人不会不移性子的。
而且圣人也怕到时候会压不住徒君溥。
就像当年的皇阿玛,一直到老,到了再也写不动批不动奏折了,依然不肯放权。
看着林如海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放,徒君溥不由得毛骨悚然了起来。身为一个混得不上不下的皇子,徒君溥很有一番察言观色的本事,偏生这林如海一副面无更让模样,眼中也无丝毫的情绪显露出来,让徒君溥颇感有力无处使,甚至于还有种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的窘迫感。
无可奈何之下,徒君溥假咳了一声,巴巴的道:“林大人,父皇让本王一应事务尽听从你的安排,因此你也无须为难,本王定唯林大人命是从也。”
“哦?”林如海眉毛一挑,唇角一勾,似笑非笑,载发把那身的仙人气质败坏的尸骨全无了,也让徒君溥的身上平白冒出了一股子凉气。
“圣人发话,忠信王爷您有言在先,一言九鼎,下官自无不信,也断无为难的道理,这点且可放心的。”林如海话语刚歇,便复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边大声喊道:“林忠,林忠。”
林忠林管家本就守在院子里随时等候自家老爷召唤吩咐的,如今好不容易听到林如海的声音,忙不迭的远远跑来。待到快近前时,林管家猛吸了几口气,让气给喘了下去后,这才上前,低眉顺眼的听候吩咐。“老爷。”
“林忠,府中有贵客临门,你让人把我隔壁的柳絮阁收拾出来,让贵客住得舒服些儿。另外再挑上四个丫鬟,四个仆从伺候着贵客,务必要机灵点的。”
“林大人不必如此。”徒君溥听罢,眉头紧皱着上前:“本……我原是有要事在身,只等林大人一声吩咐罢了,也在这儿呆不了多少时候,何苦这般麻烦。”
“谁说你只是在我府上呆一阵子的?”林如海让林管家带人去收拾柳絮阁,自个儿对着徒君溥解释道:“圣人有命,让下官好生招待王爷,待京城事了了再让你回去。如今下官只盼着王爷莫要嫌弃下官寒舍简陋,不堪入目才好呢。”
“什么?”徒君溥怔了一怔,复又醒悟过来,忙道:“这怎么可能?父皇明明是让本王来找林大人,说是林大人自有安排的。”
“这可不就是下官的安排吗?”林如海启唇笑道:“圣人看重王爷,不愿王爷牵扯进这桩祸事里头。况且圣人在京中早有耳目,哪有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呢?所以此时早已经是布置好了,只等着义忠亲王起事,方好把义忠亲王一脉尽数打击待尽了。”
“可是父皇明明说过……”徒君溥说到这里,立时明白了过来。当时圣人何尝对着徒君溥说过什么,只是一切都是他自己的猜测罢了。
“王爷总算是明白了。”林如海对徒君溥点了点头,解释道:“下官不过一介巡盐御史,手下又无兵权,圣人让王爷来可能有什么事能借住到下官的呢?不过是稳定扬州的盐政罢了。王爷如今且安心住在下官这儿吧,你本就是匆匆忙忙的赶来扬州,如此已经够让人起疑的了,若是又急急忙忙的跑回京城,可能就会乱了圣人的算计,所以竟是别乱来才好。”
徒君溥到底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性子不够稳重的,听了林如海的话,想了想也觉得很有道理,因此只能垂头丧气的应了下来。
第8章
徒君溥并不愿意呆在林府里,但又因为自己有言在先,再加上林如海的分析很有道理,这才勉强按纳住了自己那颗为了父皇的安危,而担心受怕的心。
林如海也有自己的打算。
圣人五十快六十的年纪,已经不年轻了,而历朝历代少有年过花甲的皇帝。林如海虽然说是忠于皇帝,但总不能一辈子都一直绕着这么一个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子打转吧?所以,少不得就该为了将来而要早做打算了。
义忠亲王和太子这回只有纷纷落马的份儿,底下的其他皇子们只怕也在圣人面前讨不得好,往后自然就只有忠信亲王一枝独秀,能得到圣人的赏识了。
虽然圣人更看重权势,不愿让徒君溥领军平判,以免他到时得了这贪天之功,起了二心,又有了权势能力与自己较量,但字里行间想让徒君溥做自己的继承人的心却不假。
即便日后可能会反悔,但到时去了义忠亲王和太子,三皇子又是个早夭的,那不管其他皇子到时候是何下场,徒君溥在众兄弟间总能占上个长子的名人。而且凭着他向圣人示警,又能因此占了个孝字,再加上平日里的言行,也勉强能沾上个贤字。
众兄弟们做下这种恶事,圣人必不会再信他们,但要等着年龄幼小的皇子们成年,至少要有十年的时间,而且还不知道他们日后的品性如何,会否跟着他们的哥哥们似的,有着狼子野心……
种种加在一起,想必圣人若是不傻的话,自然知道到时该传位于哪位皇子,方能得保大明基业。
而在未来的情况几乎已经定下的时候,这徒君溥往日里与林如海并无交情,所以林如海当然是要趁着他如今住在自个儿的府里时,与他好好的培养一下感情了。免得日后圣人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