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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将面皮一抹,露出张清俊的容颜:“连马政浮海的家眷都未起疑,反倒被你认出来了!戚少商,你是用鼻子嗅出来的么?”
明明是自己眼力过人,反而被他调侃成只猎犬了,戚少商不由心中苦笑。
忽然面色一正:“顾惜朝,真正的马政浮海呢?”
顾惜朝满不在乎道:“我杀了。”
戚少商大怒:“你!你杀了马政浮海,又假扮成他出使金国,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顾惜朝笑道:“你想知道?”
戚少商怒道:“你要是又和赵琮捣弄什么阴谋诡计,我一剑杀了你!”
顾惜朝膝盖往下一滑一顶,满意地瞧他痛出一头冷汗:“如今你为鱼肉我为刀俎,要么也是我一剑杀了你吧?”
戚少商咬着牙道:“顾惜朝……你真是阴险无赖!”
顾惜朝笑得愈发开怀了:“原来戚大侠的命门是会阴穴,恩?”
戚少商一张脸涨得通红,反手去拔逆水寒。
寒光出鞘,森冷刺骨。顾惜朝也不急,悠然道:“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杀了马政浮海?”
戚少商一怔:“为什么?”
顾惜朝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只有你先答应了,我才会告诉你。”
戚少商见他面上阴凉凉似笑非笑,心中不禁有点发毛,无奈道:“只要不是有违道义之事,我可以答应你。”
“戚大侠一言九鼎,我信得过你。”顾惜朝翻身从枕下摸出张信函递过,“你自己看。”
戚少商展开一看,拧眉道:“金主完颜旻给武义大夫的密函?原来马政浮海竟是通金的奸细……”
顾惜朝平躺下来,笑道:“怎样?我没杀错人罢?”
戚少商沉声道:“卖国求荣之辈,该杀!不过,你假扮马政浮海出使金国,是想扶宋,还是助金?你与离王赵琮究竟在暗地里盘算些什么?”
顾惜朝挑眉道:“我只答应告诉你杀马政浮海的原由,可没答应告诉你别的。恕我无可奉告!”
戚少商欺身压上,直视着他的眼眸,那里藏着一潭幽邃寒水,深不可测:“惜朝……是善你就光明磊落地告诉我,是恶就立即悬崖勒马,别逼我杀你……”
顾惜朝避开他深透的目光,道:“你答应我的条件呢?”
“我既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
“好!我要你将此事密而不报,决不能让诸葛神侯知道,连追命都要瞒着,你可做得到?”
戚少商凝声道:“为何不能让他们知道?”
顾惜朝道:“你真以为朝中上下都那么忠君爱国,只出了马政浮海一个奸细?”
戚少商惊道:“你说诸葛先生……这决不可能!”
顾惜朝道:“我并非指他。可是你该知道,我在明敌在暗,一但风声走漏,后果不堪设想!”
戚少商陷入沉思,半晌,道:“我答应你!但我若发现你有不轨之意,这个约定便自动解除!”
顾惜朝叹道:“戚少商,你还真学乖了,半点亏都不肯吃啊!”
戚少商道:“与你打交道,我不得不小心谨慎,否则什么时候又被你阴了还不自知!”
顾惜朝听他话中愤懑之意,知他对自己与赵琮联手设局利用他一事犹甚介怀,不由目光一黯:“你……还在恨我?”
戚少商伸手缠住他颊边的发:“我当然恨你!恨不得杀了你!可我又怕自己有一天真的杀了你……惜朝,惜朝,我该拿你怎么办?”
顾惜朝紧抱住他,轻声道:“那你就杀了我。我说过了,那时你吐了多少血,日后我便还你多少血……”
戚少商忍不住将脸埋进他柔软的发间,在他耳边呢喃:“我不要你的血,我只要你的心……”
屋内一阵寂然。
而后有细碎声音响起,渐渐愈发杂乱不堪了。
“戚少商……”
“唔……”
“门口有侍从……”
“晕过去了……”
“楼下还有追命……”
“喝醉了……”
“可是……”
“没有可是,只有我……”
“……”
第二天一早,追命出了房门,便见戚少商坐在大堂喝茶,一脸神清气爽。
他伸手斟了杯茶,叹道:“戚兄,你昨晚睡得很好么?”
戚少商“噗”地一口茶喷了出来,呛咳不止。
追命吓了一跳,拍着他的背道:“你没事吧?”
戚少商连连摆手:“没、没事!”
追命道:“唉,昨夜梁间鼠害不绝,悉梭作响。我大约是喝醉了酒,倦怠得很,也不愿起身去赶那些个偷嘴贼,害我整夜不得安睡。你倒好,一脸容光焕发,瞧我这俩黑眼圈……”
戚少商埋头啃着馒头,一声不吭。
“对了,怎么不见武义大夫?还没起身么,要不要我去唤他?”
戚少商忙伸手一拦:“不用了!他……他说昨夜偶感风寒,身体不适,需要休养一日。”
追命恍然大悟道:“定是昨夜与我一样被吵得睡不着,起身赶老鼠时受了风寒……戚兄你说是吧?”
“……是、是。”
窗外,红日正从苍茫远山间冉冉升起,桑干河波光粼粼。连这破落的小镇,也在晨晖沐浴下有了些生机。
北上的小路从镇口蜿蜒而出。
而前方的路,还很长。
15 刀光剑影美人泪
辽国五京之一,上京。
临潢府。因南面潢河而得名,辽太宗时起,便是辽国皇都所在。
朝曦影里,两辆马车停在一条浊流滚滚的大河边。
赵琮微撩开车帘,问道:“这是什么河?”
侍从恭手道:“王爷,这是潢河。由此渡河,离临潢府不到八十里。”
他一挥衣袖,马车继而辚辚前行。
赵琮微微闭目,半倚卧在软榻之上,身旁案几上的一炉龙涎香燃得将尽,只余下一脉缥缈的轻烟,香气也氤散了。他凝神静气,将心中暗计又从头至尾盘算了一通,思谋着其中可能出现的破绽。他成竹在胸,可又有一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忧虑。
那辽主天祚帝出了名的荒淫残暴、贪婪无餍,镇日里东征西敛,且最恶人对他不恭;想那女真族首领完颜阿骨打便是因为一次在宴会上不肯对他奴颜婢膝,差点被他斩杀,这才怒而联结各部族,叛出辽去,立了金国。
而自己此行最要紧的,便是摸清这暴君的心性,博取他的信任。天祚帝早有灭金之意,联盟自不在话下,难的是,怎样利用他的弱点,驱动他按预订的计谋出兵……
赵琮正沉沉思索,不觉临潢府城门已在眼前。
他起身整了衣襟,步下马车。
抬首望去,但见墙垣高大坚固,形势相当雄壮,沿城墙挖掘了一道宽阔的护城河,战时可作壕沟之用,上有悬索吊桥以供往来通行,整个布局看上去与宋都开封并无甚两样。赵琮暗忖:看来北夷蛮邦,还是得靠我中原文化滋养,才得以兴盛昌隆。
他有心查看城垛四处,遂一路步行,到了城门。
侍从早已先行一步,向守军传递宋国来使的消息,不多时,便有一人出来宣诏辽主旨意。
赵琮先看那宣诏之人,竟是个位阶低下的小吏,再听那辽主口谕,居然叫他这一国皇胄由西侧门入城,暂居驿馆等候召见。心中顿时清明得很,这天祚帝对宋国深存轻慢鄙薄之心,早就准备好给他这宋使一个下马威,借由羞辱他而羞辱整个宋国。不由冷冷一笑道:“这便是贵国的待客之道?人道君子方以礼待人,果不其然!”
宣诏的官吏听出他话中之意,理亏而无言以对,只得道:“这是皇上圣旨,请贵使入乡随俗。”
赵琮一甩袖,上前两步。
守门的将士将枪钺一栏,阻挡在正南城门口。
赵琮冷笑道:“看来,本王还真不能从正门进入你辽国京城了!”
官吏略有得意之色:“请贵使随小人由西侧门而入。”
赵琮放声大笑,道:“让尔等蛮夷看我大宋天朝威仪!”笑声中衣袂一振,月色人影凌空飞起,御风驾岚般步步升腾,转眼已凌驾于城门之上;秦苦寒与花娘子紧随其后,一红一紫两道身影翩如惊鸿,势若长虹。赵琮宽衣大袖于清风中猎猎飞扬,脚尖于城楼上一点,踏月逐波飘飘而落,半空中传来他清朗之声:“告诉你们皇帝,大宋使臣是从正门之‘上’而入的!”
那官吏瞠目结舌立在那里,城门内外往来如梭的辽国百姓与兵卒也看傻了眼,半晌才纷纷低声议论不休。
赵琮三人翩然落地。
秦苦寒不禁笑道:“王爷,这一招为何?”
赵琮又怎会不知他问的并非轻功招式,当下微微一笑:“这一招,叫做‘敲山震虎’!天祚帝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