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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浩这些日子没干别的,一直在全神贯注地观注着丰台山战事,既要打出影响,又得控制火候,这种仗对杨继业来说是一个严峻的考验,对杨浩来说,同样如是,他知道自己在玩火,玩不好当然要引火烧身,但是玩好了,却一定是个满堂彩。
论实力他不及宋辽,论发展潜力同样不如宋辽,不剑走偏锋就一点机会也没有。如果他不想重复西夏的历史,夹在宋辽之间委曲求存,直至女真人、蒙古人先后崛起。最后迎来一个亡国灭族,永远沉湮灭于历史长河的命运,这火他就必须玩上一回。
正在这时,种放和丁承宗这两个最忠心耿耿,也是职位最高的近臣也沉不住气了,二人私下先会唔了一番,就目前形势交换了一下意见,探得了对方的心意与自己相同,便马上联袂来见杨浩,向他当面进谏。
二人见了杨浩还未说话,杨浩便笑道:“两位大人,可是觉得朕现在是瘦驴拉硬屎,一味在这苦撑么?”
种放一呆,说道:“圣上知道我们因何而来?”
杨浩指了指御案前堆积如山的奏疏,笑道:“谏书雪片般飞来,朕还不知道二位联袂入宫所为何事吗?”
丁承宗按捺不住地道:“圣上,我国新立,国力薄弱,根基不稳,不能与宋久战,去帝号,降规制,从而结束与宋国之间的战争势在必然。不过臣实未料到圣上采取的办法竟是与辽为敌,其实咱们只要故意打上几场败仗,再就势向宋议和,那就足够了。
圣上要降帝号而求和,宋廷也未必就肯轻易答应的,到那时候,咱们少不得还要借助辽国向宋国施加压力,从而迫使宋国接受这种我们得实惠、宋国得体面的结局,如今却因为小小龃龉而与辽国失和,如此情形下,恐怕会弄巧成拙。假借与辽发生冲突而被迫向宋乞和,恐怕宋国反而不肯答应了。”
杨浩转向种放,问道:“种大人也是这样的看法吗?”
种放道:“是,臣担心,与宋辽两国同时交恶,我们想以降制称王做为让步的条件,宋国反而不会答应了,那样的话,我们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再无倚仗可以借助了。”
杨浩颔首道:“两位爱卿忠心可嘉,所虑也甚有道理。只不过……”
丁承宗急问道:“不过怎样?”
杨浩看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还记得朕当初说过,务必要夺取陇右,确保我国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以避免宋国对我们发动持续不断的战争,消耗我们的实力么?”
种放和丁承宗对视了一眼,点头道:“臣自然记得,不过此事与发生在丰台山的冲突有何干系?”
杨浩道:“怎么没有关系?两者间大有关系。当时你我君臣计议,立国称帝分三步走,第一步先称帝,立下名份大义,以实施河西之治;第二步自除帝号,议和罢兵,休养生息,谋取陇右;第三步,待兵精良足,国力充沛,再复而称帝。其中提到谋取陇右时,你们都提出过宋国必然予以干涉,而朕说过,到时候必有办法使得宋国无暇他顾,使我从容谋取陇右,是么?”
饶是丁承宗智计百出,种放谋略长远,杨浩说到这个份上,他们还是想不通这和眼下发生在丰台山的战事有何关联,不过二人听杨浩此时提起这件事,便知道两者间必有自己尚未看透的一个关键点,是以只是点了点头,屏住呼吸听杨浩继续说下去。
杨浩道:“陇右目下是无主之地,党项、吐蕃、回纥与汉人散居其间,对宋国构不成什么威胁,所以宋国眼下还能容忍它的存在,我们取河西走廊时宋国鞭长莫及,管也管不得,可要是我们想吞并陇右,宋国万无坐视之理。能让宋国不插手陇右之争的,当今天下,除了辽国,谁有这个力量?”
种放和丁承宗越听越迷糊,种放忍不住苦笑道:“圣上这么说,臣是愈发地不明白了,既然圣上认为当今天下能阻止宋国插手陇右的只有辽国,那我们更应该和辽国建立密切关系才是,怎么反要与辽国动兵呢?”
杨浩叹了口气道:“两位,如果我们与辽国建立密切关系,联手扼制宋国,那么我们出兵夺取陇右的时候,辽国会发兵直取汴梁,与宋国发动全面战争,从而为我们争取机会么?”
丁承宗和种放想都没想,立即摇头道:“不会。”
杨浩又道:“那么,如果朕向辽国称臣,以辽帝为父皇帝,自称儿皇帝,将为夏国为辽国附庸,辽国肯为我们出兵,倾其国力,正面承受大宋数十万精锐禁军的强大压力,助我们夺取陇右么?”
种放和丁承宗又摇了摇头,丁承宗苦笑道:“怎么可能呢?如果辽国的实力足够强大,又能像控制汉国一样控制我夏国,那么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命我们与其一同出兵讨伐宋国,驱使我们为其所用,待得宋夏两国两败俱伤之际倾其精锐谋夺宋国江山,怎么可能为我们付出这样的代价。”
杨浩笑道:“这就是了,既然我越巴结它,对我越不利,那我为什么要巴结它?”
种放蹙眉道:“圣上,恕臣愚钝,臣还是不明白,就算如此,难道我们与辽交恶,它反而会帮助我们牵制宋军,使我从容谋取陇右么?”
杨浩一脸从容,笑得天官赐福一般,颔首道:“正是。”
种放和丁承宗听了同时进入梦游状态,面容呆滞,眼神连焦距都没有了。
杨浩一看自己的左膀右臂马上就要抓狂,想想许多大事都要依赖他们去做,一些最机密的策略虽然出于保密目的,不能让所有的官员都提前了解,但是如果连他们两个也一直蒙在鼓里的话,他们两个人的消极态度就会逐级影响他们的一级级下属。
如果自己的这个帝国是一个已经发展成熟的帝国也罢了,可是现在刚刚成立,还谈不上什么根基,那样的话难保不会出现预料不到的内部危机,所以仔细地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打算,提前向这两个股肱之臣透露一番,让他们做到心中有数。
想到这里,杨浩便带着他们离开了朝堂,杨浩匆匆称帝,其实不过是建了国号,称了皇帝,因陋就简,没有时间也没有足够的财物铺张,所以具体的东西没有什么太多改变,所谓金殿也就是原来的节堂,节帅府也只是改称了皇宫,其实里面全无变化。
杨浩引着二人离开朝堂,回到自己府中,到了书房中坐下,待人送上茶水,关上房门,这才推心置腹地说道:“辽国虽然强大,却因为内部连年的叛乱而元气大伤,目下正处于休养歇息的阶段,就算许给他们十成的好处,他们也不会南下中原的,更不会因为我们而南下。
相反,宋国以十年功夫,灭荆、湖、蜀、南汉、唐、北汉,吞并吴越,气势如虹,剑锋所至,势如破竹,迄今未逢一败,若说野心,现在宋国远大于辽国。目下,辽国无南侵之意,而宋却自立国之日起,就虎视眈眈,觊觎幽云,如果说现在有哪个国家会主动挑起战争,入侵他国,必是宋国无疑。”
杨浩这话说的十分笃定,事实上也是如此。契丹人当时是外族人,于是在中原汉人传下的小说、传记中,都把契丹人建立的辽国描述的极具侵略性,野蛮、凶悍,却有意无意地虚化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被视为正朔传统的宋国,才是当时最富有侵略性的国家。
中原各国并没有哪个有那个实力和野心挑衅宋国,而它们都是被宋国发兵消灭的,不管是宋国也罢,辽国也罢,不管是打得如何冠冕堂皇的旗号,其实质都不过是一个帝国侵略、征服,扩大疆域的战争,“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赵匡胤早已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战争的本质。
辽国固然民风剽悍,而且宋国立国时,辽国就已是一个疆域庞大实力雄厚的大帝国,但辽国一直没有正式对宋国发起过战争,两国间正式开始战争,是从赵光义北伐开始的。
杨浩道:“辽国君臣当然也算不得善男信女,但是咱们想要谋取陇右的关键是宋辽做战。而我们指望辽国来打宋国,其希望之微,还不如等着宋国去打辽国可能性更大一些。”
杨浩吁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可是河西突然冒出个杨浩来,而且蹬鼻子上脸,居然以宋臣的身份自立称帝了,试问宋国这时还有闲心北侵么?它必然先得铲除我夏国才成,就算咱们乞和投降,除了帝号,仍以宋臣自居,如果咱们和辽国相交甚厚,过从甚密,宋国也绝不会放心北伐。现在,你们懂了么?”
种放和丁承宗都是七巧玲珑的心思,一点就透,听到这里不禁惊愕地张大眼睛,期期地道:“莫非……莫非圣上要……”
杨浩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