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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都不要吵啦。”
折子渝忽然打断了他们的话,瞟了他们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如今局面,武将主退,文官主战,到是真的有趣。”
她在椅上轻轻坐了,缓声说道:“种放和杨继业商议,意欲趁潘美大军未至,主动撤退,集中兵力与横山一线构筑防线。我以为,他们这是想放弃一城一地之得失,以有利地形与宋军周旋,寻求战机,迟滞、钳制敌人,消耗宋军锐气,积小胜为大胜,为反守为攻制造条件,如果不是这中间亘着一个不属于杨太尉的府州,如果在座的诸位都是杨家的官吏,那么你们平心静气地想一想,他们这种选择,还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吗?”
洪子逸急道:“可是……五公子……”
折子渝举手制止了他,又道:“另一方面,他们这种考虑,也不仅仅是为了应付麟府之变,应付宋国来势汹汹的大军,而且是考虑到了杨太尉的远征之军仓促回师可能遇到的凶险,集中分散驻守于各处的军队,形成合力,主动布防于横山,最不济也可与宋国兵马僵持一段时间。
这样,杨太尉远征西域的大军就不必仓惶回师,甚至可以在吞并沙瓜二州、击败甘州回纥之后,才从容回师,以大胜之师,将横山打造得固若金汤,甚至收复麟府也未必不可能。如果我不是折家的五公子,对他们这番算计,真要击掌赞叹了。”
任卿书喜道:“五公子,这么说你是赞成杨将军的主张?”
府州学正郝大杜一听折子渝话中之意,竟也是赞同放弃府州的,不由得五雷轰顶,他脸色涨红如猪血,气呼呼地站起身,厉声道:“五公子如今还算是折家的人吗?宋国的一些言论,老朽只当是对五公子的诋毁,如今看来,却未必是空穴来风了!”
行军司马申泽塔大怒道:“郝学正,你这是甚么意思?”
郝大杜喝道:“你们要走尽管走,郝某誓与府谷共存亡,哪儿都不去!”
老头子说罢,大袖一拂,怒气冲冲地去了,申泽塔急忙回身道:“五公子请息怒,郝学正是折帅忠心耿耿,气极之下,言语不逊,并非是对五公子不敬。”
折子渝淡淡一笑:“郝学正并没有说错,我有什么好怒的?”
申泽塔大吃一惊,失声道:“甚么,五公子你……你……”
折子渝缓缓地道:“我们府州……已经反了,不反就得束手待毙,可是反了,也就坐实了宋廷的指摘。我们反是反了,可是凭我们的实力,足以与宋廷对抗么?若是只逞一时意气,那就杀它个轰轰烈烈,身死沙场便是了。若要有一番真正的作为,归附杨太尉已成必然。”
这一语既出,震得堂上文武尽皆愕然,谁也没有想到原来她心中早就有了这份心思,一时都不知该说些甚么好。
折子渝却自顾自地说道:“杨浩在西北所为,迹同于反,可是西北强藩向来如此,只要不称王、不据地自立,中原一向施以羁縻之策,不会兴兵讨伐,而这一遭,朝廷是志在必得,我们不得不反,杨太尉业已不可能再以宋臣之名,西北霸主之实统御一方了,他是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
“折家的人,都被朝廷抓了,再把府州之地拱手奉上?我不甘心!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报这个仇,叫他赵光义晓得什么叫得不偿失。”
折子渝说到这儿,神色黯淡了些,轻轻地道:“诸位对我折家都是忠心耿耿,所思所虑也都是为我折家考虑,而今子渝已向你们表明了心迹,府州的利益与夏州的利益已然一同,诸位应该知道要怎么做了吧?”
众文武尽皆默然,折子渝沉默片刻,摆手道:“各位散了吧,回去之后,将我的心意告诉所属,准备依杨将军之策,撤防横山,府谷百姓,愿与我等同行的,尽量护其周全。稍候,我会知会杨少将军,请麟州方面协助撤退。”
※ ※ ※
折子渝说的斩钉截铁,意志坚决,众文武一见再不可劝,只得一一告退。任卿书却没有走,待众人默默退下,厅中一空,任卿书便向折子渝低声问道:“子渝,你真的这般决定了?”
“是!”
折子渝的眼神有些茫然,依旧望着厅口。沉默有顷,她忽然古怪地一笑,徐徐说道:“任大人,关于家兄得了失心疯的传言,你相信么?”
任卿书摇头道:“不信,折帅统御府州,威震一方,什么样的事不曾经历过,岂会因为一朝失手,全家被擒,便遽而疯癫?”
折子渝道:“是,家兄没有疯,他藉疯说疯话,只是为了告诉我一件事……”
“家兄狂言,说甚么献府州于朝廷,乞封折兰王,那话……是给我听的。这句话,涉及家兄与杨太尉纵论天下大势时的一句玩笑话,当时……家兄说,如果有朝一日杨太尉大势已成,称王称霸,则府州愿举族而附,杨太尉就说:‘若果有那么一天,杨家定不负我折家,愿封家兄为世袭罔替的折兰王,重继祖宗王号。’家兄装疯说出这句‘疯话’来,那就是告诉我,可将府谷之军、府谷之地,献与杨太尉,助成他的大业,也可藉此……报我折家一箭之仇。”
任卿书动容道:“原来其中竟有这样一段缘故,你……方才怎不说与众人知晓?”
折子渝呵呵一笑,淡淡地道:“此事天知地知,我纵然说出来,该不信的,还是不信,徒增一个笑话罢了,说它作甚?我既然明白了家兄的心意,所做所为问心无愧也就是了,何必一定要做那不可能的事,让天下人都相信我的清白?”
任卿书心道:“折御勋是我义兄,虽说当初与他结拜,是为了便宜我继嗣堂行事,可多年下来,总有一份交情在,如果折家不愿归附杨浩,我在其中倒是左右为难,既然这是义兄的心愿,倒省了我一番为难。杨太尉一统西域,我继嗣堂会从中得到了莫大的好处,对此,大郎必然是乐见其成,从我个人来说,前程亦可无忧,所以……我倒要不遗余力,促成此事才好。”
任卿书想了想,颔首道:“既然五公子心意已决,任某一定全力帮助你达成心愿。”
奇)眼见折子渝有些花容惨淡,任卿书心中也不禁升起一股怜惜之意,不管如何,他大半生都消磨在府州,折家对他不薄,对折家,他是有心要尽力周全的,如今义兄全家被捉,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子,任卿书身为长辈,自然起了维护的心意。
书)任卿书便道:“五公子,要为折家报此大仇,须得借助杨太尉之力;要存续折家军的香火,更需归附杨太尉,合两家与一家。不过,折家不会就这么完了,你与杨太尉情投意合,这事我早看在眼里,义兄也常常对我说起,有心撮合你和杨太尉,不如等杨太尉从西域回来,由我出面说项,叫他娶了你做夫人,遂了义兄一桩心愿。”
网)折子渝摇摇头:“原本诽议纷纷,你道我不知道?如今我决意使折家军归附杨太尉,就连郝学正都开始疑我用心了,若我真的嫁去,岂不是千夫所指?我不嫁,这折家军交到杨浩手中,我与他就更加的不可能了。”
任卿书啼笑皆非道:“五公子这是犯的什么糊涂?你方才还说,所作所为,但求问心无愧,现在怕什么闲人说三道四?喜欢就嫁了,关他们鸟事。”
折子渝淡淡一笑:“我折子渝虽是女儿身,却是个不戴头巾的男子汉,为人处事顶天立地,为了折家的大仇,为了折家军的出路,受些讥讽嘲辱,我不在乎,可我岂能因为一己私情,受人唾骂?再说,前些时日杨太尉攻打肃州,肃州龙翰海为保全龙家,敬献了八美人儿给他。如今府州沦陷,折家军为求生存,不得不归附太尉,我折子渝若也委身于他,那和龙家所为什么区别?折家的颜面都要被我丢光了。”
任卿书听到这里,暗自松了口气:“说穿了,原来心高气傲的折大小姐还是对杨浩娶妻纳妾,却对她一直不闻不问有些耿耿于怀,家门破败后,更担心此时嫁去会被人讥讽为依附权贵,待我见了杨太尉后,说明五公子的心意,叫他想方设法,解了五公子这个心结便是。”
折子渝目光飘忽,心中却想:“以前你不肯登门求亲,如今我折家破败至此,尚还有求于你,你一定足了胆气,肯向我提亲了吧?可惜……以前我有嫁你的可能,如今我折家沦落至此,我反绝对不能登你杨家的大门,让匹夫蠢妇们也在背后笑我,让唐焰焰、吴娃儿她们满心怜悯地收留我。
我既不嫁你,折家军便要左右为难,他们是奉我为主,还是奉你为主呢?如此一来,终究难以共容。罢了,我也累了,待我为折家军安排好出路,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