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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子渝微微颔首,问道:“对百花坞的攻势,可有什么进展?”
秦逸云吐了口浊气,摇头道:“百花坞险不可攀,唯有一径通关,坞中守军据险而恃,可谓一夫当关,我们反复争夺,一座桥占了又丢,丢了再占,死伤无数,得力的攻城器械始终运不过去,恐怕……不将城中存粮耗尽,终是不能一举而克。”
折子渝黛眉微蹙,沉吟道:“宋人造出这么大的阵仗,决不会轻易偃旗息鼓的,百花坞中的存粮,至少还可供他们消耗一个月,而朝廷的大军步步进逼,援军不断,我军虽竭力死战,然险隘已失,恐难持久。一个月……绝对不成。你来,莫非任大人和马将军他们有什么建议?”
任卿书和马宗强等将领此时正在桥头督战,秦逸云一来,折子渝自然以为他们对当前的战局有了什么新的想法,因为一时脱不得身,故而让秦逸云前来通禀。
秦逸云道:“不然,五公子问起,在下才说起前边战情。在下此来,是因为麟州杨将军派了他的儿子,带了一队轻骑突破宋国兵马的重重防线,已然到了军前。”
折子渝动容道:“已经和他们取得联系了?怎么不请少将军来这里?”
秦逸云苦笑道:“在下也不知道杨少将军说了什么,现在军前众将群情汹汹,十分激忿,任大人和马大人也弹压不住,在下觉得不妥,这才赶来向五公子禀报。”
折子渝一惊,连忙道:“走,咱们去看看。”
※ ※ ※
桥头此时已乱成了一锅粥,不但军中将领都在,就是许多负责运送箭矢军械、征调壮丁服役的民政官员此时也聚在桥头,群情激奋,慷慨激昂。
碧荷院距桥头不过两箭之地,并不算远。折子渝率领正在碧荷院中署衙办公的各路官员匆匆赶到阵前,就见杨延浦被围在当中,许多府州文武正大声指责着什么,一见折子渝赶到,围拢在前的人立即闪开了一条道路。
“五公子,你来的正好……”任卿书一见折子渝,立即抢步上前,一边伴着她往里走,一边低声把杨延浦的来意匆匆说了一遍。
“哦?”折子渝不动声色地听着,走到杨延浦身边时,杨延浦急忙趋前道:“麟州杨延浦见过五公子。延浦奉家父之命而来,有一件大事……”
论起私谊,杨延浦是折子渝的外甥,别看他比折子渝还大了几岁,可折子渝却是他实实在在的亲姨娘,只不过眼下他代表的是杨浩一方的势力,而折子渝却是府州的代表人物,当着这么多府州文武,两人还是以官方称呼妥当一些,倒不好说起他们的私人关系。
折子渝淡淡一笑,颔首道:“少将军远道而来,一路历尽凶险,难道我折家连一杯茶都欠奉么?请,咱们到碧荷院说话。”
她目光盈盈一扫,说道:“诸位大人,也都来吧。”
碧荷院一个由静室改成的小客厅里,折子渝、杨延浦、任卿书、马宗强和几个府州身居要职的文官就坐其中,杨延浦详尽分析了当前的局势,把种放和杨继业的考虑和下一步的打算合盘托出,正容道:“五公子,我知道我们这么做,会令府州军民大失所望,认为我们大敌当前,放弃了自己的朋友。
可是战场上,权衡的是实力,较量的是胜负,府州防御已千疮百孔,内有伍维一万苛岚军牢牢地钉在府谷要害之处,随时可以出兵接应宋军,形成腹背夹击之势,外有宋国兵马源源不绝,正在陆续抢占各个要隘烽隧、堡寨城垒,如果等到他们部署完毕,我们再做应变那就来不及了。
那时候,就算五公子肯放弃府州,朝廷兵马衔尾急追,咱们也来不及在横山构筑第二防线,其结果只有一败涂地。五公子,古人有言:‘蝮蛇螫手,壮士解腕。此时若不当机立断,王继恩这条毒蛇,就会把毒扩散到麟府两州所有的要害之处,牵制得我们动弹不得,等到潘美赶到,便大势去矣。
家父令我来此,陈明其中利害,诚邀五公子率折家军与我共进退,一同回防横山。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来日咱们积蓄力量,未必不能卷土重来,五公子,在下希望五公子能从大局出发,做出明智的选择,则府州军民幸甚,亦是我家太尉之福。”
折子渝盯着他,玉面微寒,沉声问道:“依少将军方才所言,不管我折家如何取舍,杨将军都要放弃麟州,撤防横山了?”
“是!”杨延浦毫不犹豫地回答一声,旋又接口道:“不过,这是为势所迫,不得不做最有利于我们保存实力,扭转颓势的选择。如果五公子愿率所部撤防横山,我父愿缓行一步,引麟州所属,对大堡津的宁化军,镇川堡的晋宁军,沙谷律的平定军发动攻击,牵制他们的行动,使五公子所部从容撤退。”
折子渝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他,沉声又问:“这是杨太尉的主意?”
“杨太尉远在西域,如今正在对金山国用兵,至于府州之变,大概太尉刚刚收到消息,太尉有何主张,还未送回我们的手中,这是夏州种节度和家父共同拟定的策略。”
折子渝轻轻吁了口气,说道:“好,少将军暂请歇息一下,容我与府州文武好生商量一下。马大人,为少将军安排一个住处,请少将军和随同前来的麟州将士们好好歇歇,安排些丰盛的膳食。”
“是。”马宗强应声而起,向杨延浦拱手道:“少将军,请。”
※ ※ ※
杨延浦刚一出去,几位身居要职的府州文武便齐齐站起,抢着说道:“五公子,本官以为……”
折子渝霍地举起了手,制止了他们七嘴八舌的叫嚷,她离开座位,负着双手,在室中缓缓行走,过了半晌,方道:“杨继业将军意欲主动放弃麟州,邀我们一起撤防横山,诸位对此有何见解,一个个说,不要急。”
府州通判萧瑟怒气冲冲地道:“强敌未至,先萌退意,他们这是要放弃我府州啊,杨浩如今拥有西域十余州,放弃一个麟州,对他来说并不伤根本,可对我府州来说,弃了府州,我们还有甚么?”
任卿书眉头皱了皱,慢吞吞地道:“依我之见,杨将军的法子倒是无可非议,苦守已不可守的麟府两州,会牵累得横山以西诸州府一同靡烂,皮之不存,毛将蔫附?如果抢在潘美的军队到达之前主动后撤,我们就能站稳脚跟。”
另一个文官站了出来:“任大人怎么能替杨家说话?咱们的家族领地尽在府州,如果离开这里,就得寄人篱下,府州军还会存在么?折家还会存在么?”
行军司马申泽塔不以为然地道:“府州形势如今已岌岌可危,待潘美援军一到,还守得住吗?何况麟州还要主动弃守,他们一走,不需潘美援军赶到,失去牵制的王继恩六路边军,再加上绥州的李丕寿,就能马上对我府州发动全面进攻。”
府州别驾洪子逸冷哼道:“泽塔兄,我看杨继业这是虚声恫吓,想要迫使我们不得不与他一起行动,他是五公子的亲姐夫,如果我们就是不走,他真能横下一条心,弃五公子于不顾?方才你也听见了,杨太尉远在西域,对于府州之变,尚无只言片语送来。
我折家对杨太尉仁至义尽,杨太尉是折帅的义弟,为人光明磊落,义字当先,岂会容许部下干如此不仁不义的事来?杨继业就算真的想走,他也不敢令杨太尉背上这不义的骂名决然而走,他派杨延浦来做说客,就是想迫使我们答应,只要五公子同意撤走,那就不是麟州主动要撤,而是我府州要撤,麟州孤掌难鸣,他们不得不为之应和了,我看这是他的脱罪之计。”
申泽塔道:“子逸贤弟,你这样说,未免有些一厢情愿了吧。杨继业戎马半生,不知经历过多少险恶之极的局面,若是他临战之时,当断不断,不计得失,只计一己利害,还能闯下无敌之名么?早就身死沙场了。因为顾忌五公子是他的亲眷,顾忌杨太尉的义气深重就不敢撤兵?笑话。
子逸贤弟莫非忘记了,当日汉国都城之下,杨继业置妻儿于城中为质,自率万余死士,险些于乱军中取了赵光义首级的事了?该当效忠主上时,他自己的身家性命、他妻儿的身家性命都可弃之不顾,他会因为这些顾忌也犹豫不决,自乱阵脚么?”
“申司马,此言差矣……”
“洪别驾,差什么差?我看是你们这些文人不晓武事,偏要出来指手划脚。”
“咦,申司马,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文人怎么啦,光凭你们这些武夫,便能运筹帷幄,便能……”
“好啦好啦,都不要吵啦。”
折子渝忽然打断了他们的话,瞟了他们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如今局面,武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