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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城中一片混乱,她那辆车子的车夫中了箭,车子失去驾驭偏离了大队,紧接着马儿中箭狂奔,结果被拥挤的难民拥出了南城,出城之后又跑了很远,马儿气力耗尽,便又没人挥鞭急赶,便在路上缓缓而行。不想没多久的功夫,城中李继筠的乱兵便被丁承宗的人马追杀了出来,那些士兵正在城中烧杀抢掠,突然又杀出一支“契丹”人马来,一时将士无从相顾,只得各奔东西,自去逃命。
那些逃跑的士兵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各奔东西。其中有两个士兵慌不择路沿着大路南逃,耳听得后面追兵马蹄渐稀,这才放下心来,这时他们看见前面出现一辆马车,知道是自城中逃出的百姓,又见马车华丽,料来是富有人家,顿时又起了贪意。
这些士兵溃散出来已不想再去寻找主将集结,只想抢些财物各奔前程,自然是财物掠夺越多越多,不想那两个士兵用火把往车里一照,没见到金银珠宝,倒是看见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他们这一辈子怕也不曾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登时喜出望外,身上揣着从城中抢来的金银财宝,眼前又有一个绝色的美人儿,还打他娘的什么鬼仗,自去寻个地方快活才是正经。
那马上骑士登时便要来抢人,女英一见那两个武士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已是唬得手软脚软,哪里还能想得及反抗,眼见他大汉伸手抓来,她只呆呆地坐在那儿。不料那武士一眼又瞧见她怀中抱着个孩子,却是恶意顿生,一把抢过孩子就欲抛出去摔死,女英本来吓得全无反抗之力了,陡见孩子被他夺走,狠狠地扔了开去,护犊母性陡然发作,却一下子爆发出了无穷的勇气。
女英想也不想,那失去的气力、灵活的身手突然间便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缠在腕上的“狐尾”灵蛇般探出,缠住哇哇大哭的雪儿卷回自己身边一把抱住,便探身出车,挥鞭再度抽了下去。
女英雌虎发威,当真厉害,她那一条鞭子在名师指点下,本已有了几分火候,腕粗的小树也能被她一鞭抽断,何况是抽人,再加上夜色之中鞭影难辨,那两个士兵手中提着刀,却对付不了这样忽软忽硬、可长可短、方位也异常刁钻的武器,一个士卒被抽瞎了一只眼睛,惊得落慌而逃,另一个却被鞭子卷住了脖子,活活地勒死。
女英杀了人,自己也是又惊又怕,瘫在地上动弹不得,直到雪儿哇哇啼哭把她惊醒,她也不知后面还会有多少敌兵追来,本能地便想逃走。她虽不会赶车,却会骑马,大唐遗风,豪门仕女鲜有不会骑马的,当下便用丝带将雪儿缚在怀里,要借那死去士卒的战马逃命。
翻身上马,她才发现自己一身衣裙太过惹眼,便又壮着胆子解了那死去士卒的外袍穿在自己身上,那袍中本有干粮、水袋和抢来的金银,沉甸甸的,一时之时她也无暇察看,翻身上了战马,便偏离官道落荒而逃,直到这马儿活活跑死在这处不知名的山脚下。
女英虽然会骑马,却从未骑过这样的快马,只累得双腿酸软,她踉踉跄跄行了一阵,又饥又渴实在没有力气了,这时听到哗哗流水声,心中不由一喜,转过山脚,就见前边有条溪流,便奔到河边,喝了口水,洗了把脸,这才坐在河边歇息。
雪儿饿醒了,张开小嘴又哇哇地啼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往女英的怀里钻,女英见了心里发酸,可她没有奶水,如何能让孩子吃奶,焦急之下,她在身上胡乱翻了一气,摸出几个馍馍来,便把馍馍嚼得烂烂的,一点点儿渡给雪儿吃。
雪儿吃惯了奶水,一开始只将嘴躲来躲去,可她饿得极了,眼见今天实在没有香甜的奶水可吃,只好哇哇大哭几声以示抗议,然后乖乖就范,吃起了面糊糊。
好歹喂饱了雪儿,女英啃了半块馍馍便再也吃不下了,看看怀中年幼的孩子,再想想银州已失,马儿也累死了,自己到了这荒郊野外,还不知道凭一双腿能不能走得出去,不禁黯然泪下:“苦命的娃儿,干娘的命已是够苦了,可我好歹还过过二十年富贵日子,你小小年纪,怎么就受这么多坎坷?”
女英贴着雪儿的小脸,哭一声说一句,越哭越是悲凉。这时不谙世事的雪儿吃饱了肚子,偎在她的怀里却又甜甜入睡了。女英心中本来凄凄惶惶,可是看着怀中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这可爱的娃儿如今全要靠她才能有一线生机,女英心中陡又生起一股勇气。
一直以来,她要靠别人的照顾,美丽娇艳的小周后,不过是依附于男人和权势的一条藤,她的人生道路要靠别人来安排,她的命运要靠别人来摆布,她也习惯了这样的人生。
可是这一次不同,怀里是一个未谙世事的小孩子,她的生死,完全系在女英身上,从看着她呱呱落地,一直到今天,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她这个干娘对孩子的感情,绝不比雪儿的亲生母亲更薄。母性的力量,无论如何要保住孩子的念头,让女英重又坚定起来,青藤变成了小树,她有了自己的意志和想法。
“雪儿,干娘一定会把你带出去,交还你的父母的,一定!”
女英轻轻吻了吻孩子的小脸,把她重又揣回怀中,用腰带系紧,又学着银州士兵行军的法子,从衣衫上撕下布条,在自己的小腿上细密地缠上了绑腿,沿着河流继续上路了。
在西北这几个月,她多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草原上水源很珍贵,所以沿着水源走,一定可以找到人类聚居的地方,便也能找到出路!”
四面一片苍茫,不是旷野,就是高山,女英却不再彷徨,不管前方还有多长的路,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要走出去。这一刻,她的脊梁挺的笔直。
可是……这条溪流并不算大,前方能找到人类生活的地方么?
第十二卷 西北望,射天狼 第021章 旖旎之夜
小东背着药篓从山上下来,到了河边放下药篓,正想拿出药草在河水中濯洗一番,忽地感觉对岸有个人影,她立刻警惕地从药篓中抓出药锄,喝道:“谁?”
女英也不知走了多久,仍是茫茫不见人烟,正精疲力竭的当口儿,忽地瞧见对岸大石下站着一个人,不禁又惊又喜,连忙说道:“大嫂,我……我们母女路遇匪盗,仓惶逃命之下迷失了道路,还请大嫂行个方便,指点一条离去的道路。”
小东仔细看看,对面是一个十分美貌的少妇,怀中抱着一个婴儿,一看那模样就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心中戒意这才稍缓,她上下打量一番,惊讶地道:“遭了匪盗?你从哪儿来呀,这里数十里内难见人烟,竟然逃到了这里。”
周女英彷徨无助的当口儿瞧见了人,本来喜出望外,这时稍稍平静下来,忽然想到许多传闻。文明地区的人,总是喜欢夸大落后地区居民的愚昧和野蛮的,诸如山民劫掠行商、杀人灭口,甚至剁了人肉做包子……或许百里之内发生过一次,或许几十年前有过一回,但是口口相传之下,所有的山民都成了恐怖动物。
眼前虽是一个看起来无害的妇人,女英也不禁提起了小心,便道:“我……我一路随着家人只是坐车而行,也无心打听夜宿的寨子是个什么所在,谁想遭了盗匪,仓惶之下乘了马逃走,与家人失散,结果流落至此,马儿累得力竭而死,只好步行。”
小东一听双眼不由一亮:“你骑马逃出来的?马儿累死,想必你走的也不甚远,那马在哪里?”
周女英只道她仍怀疑自己身份,便指了指走来的方向,又道:“小女子不敢哄瞒大嫂,所言句句属实。我家的人本来是往来与麟州和银州的商人,还请大嫂指点一条道路,不知怎样去那里……”
小东笑道:“银州、麟州么?那地方我倒是听说过,听说是极繁华极大的城池,不过这一辈子我也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听集市上的人说,银州距这里得有两百多里地,麟州就更别提了,还远着呢。”
“两百多里地?”
周女英眼前一黑,几乎晕过去。一匹快马一小时能跑三四十公里,也就是七八十里地。但是就算汗血宝马,能连续跑五六个小时,走三四百里地也就是极限了,她那匹马自然没有这么雄骏,不过好在她身轻体软,轻盈的很,再加上不断地快马加鞭只想逃命,把那马儿最后的体力都榨取出来,这一通落荒而逃,跑的可也够远的了。
周女英忽地想起她说去赶集市的话来,登时又生起一线希望:“大嫂,你说的那集市在什么地方,我……我的家人一定十分牵挂我们,大嫂若能送我母女去到那集上,说不定有办法离开,如果能寻回家人,小女子一定重重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