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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刀小六把箱子合上往肋下一夹,配合地道:“是是是,我们马上还回去……”说完扯着一头雾水的铁年便走。
杨浩这才转回身去,若无其事地对折子渝道:“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唉,让五公子见笑了。”
折子渝嫣然道:“杨太尉治军果然严谨,其实……掳夺敌国财物为己所用,倒也天公地道。秋毫无犯,是对本国百姓而言的。不过……太尉如今正与契丹合攻银州,倒的确不宜与彼国百姓多起争端。”
“是啊,呵呵。只不过这些道理,用不着对那两个混球直说,骂他们一顿,他们就懂了。哦,对了,我方才自望楼上,见城中守军调动频繁,似乎发觉了我们的动向,正在做着应变,咱们上‘望楼’上再看看去。五公子,请。”
铁牛如丈二金刚,迷迷瞪瞪地被弯刀小六扯着走出好远,犹自纳闷地道:“大哥方才发的什么疯,咱们几时劫掳契丹行商来着?这箱中宝贝明明是萧后……”
“嘘……”
弯刀小六四下看看,贼兮兮笑道:“我已经明白几分了,大哥说这东西是咱抢的,那就是咱们抢的,你可千万不要胡言乱语,尤其是在折姑娘面前,否则……大哥倒霉,咱们两个也一定跟着吃瓜烙……”
弯刀小六附耳对铁牛说了几句话,铁牛吃惊地瞪大眼睛,失声道:“不会吧,那可是……那可是皇……皇后啊……”
弯刀小六嘿嘿笑道:“皇后就不是女人了?想当初在李家庄时听他们讲话,不也说咱们大嫂原本三贞九烈,谁也不敢打她主意的?还不是让咱大哥哄得对他死心踏地的。”
铁牛咂巴砸巴嘴儿,回过味儿来,喃喃地道:“那就难怪咱们大哥要在折姑娘面前遮掩了,嘿!大哥还真是……太阴险了。”
弯刀小六笑道:“这算什么?想当初大哥设计徐慕尘,让他自己挖坑埋自己,那才够阴险。”
铁牛反驳道:“依我看,那也不算阴险,这次大哥与契丹合攻银州,才是真的阴险,不但借人家的兵帮他攻城,还借人家的兵帮他招兵,你也看到赤邦松在做什么了,嘿嘿,还是使的愿者上钩的手段,大哥真是太阴险了,太阴险了。”
弯刀小六抱着箱子羡慕地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像大哥一样阴险呢……”
※ ※ ※
像大唐、大宋这样以天下正统自居的中原国家,在行军打仗的时候主要依靠后勤辎重的运输和向当地百姓派发,如果军纪不够严明,或者主将不知体恤百姓,派发过程中就常常发生恣意掠夺的事情,这还是指在本国境内,如果是在敌国境内,在做战时随行给养不够时,掠夺当地百姓就是必然的了。
哪怕是被后世人吹捧得再如何高大全的名将和他们号称仁义之师的军队,在军粮确实不足时,也都做过这样的事,自己军队的安全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没有这个觉悟,就别想当什么将军。而主帅一旦下令掠夺敌国百姓的口粮,焚烧、杀戳、奸淫妇女,就成了必然发生的事情,主将对这种事固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苦主也没有胆量告官、没有地方告官,甚至没有性命告官。
只有一种情况下敌国百姓才有可能的幸免于难,那就是当敌国已经打算把他们变成自己百姓的时候。赵匡胤频频追发圣旨,严命攻打唐国的大军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杀戳,就是出于这种政治考虑。后来残忍嗜杀的金国国主完颜亮攻打南宋时,严明军纪,秋毫无犯,士兵纵火烧毁了宋人的房屋,就被他当众斩首,同样是出于这种收买人心的打算。
杨浩也是如此,他的目的不是把银州城夷为平地,而是要把这座城池掌握在自己手中,一座空城有什么用处,当然要拥有这座城池的子民才有意义,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从银州附近的汉人、羌人、吐蕃人、回纥人那里掠夺粮食,为此不惜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从中原收购了大批粮草运到这儿来。
可是契丹人却没有他这样的顾虑,契丹人甚至没有军饷。当初契丹太宗皇帝领兵入中原,后晋大将纷纷归降,后来向他讨要军饷的时候,这位皇帝陛下就曾莫名其妙地回答过:“我国从无此例。”到了如今,契丹国还是只有一支军队是有军饷的,那就是南院治下的汉军,而契丹本族的军队仍然没有军饷,出则为军,入则为民,要靠在做战的地方掠夺来激发士气、犒赏三军。
耶律斜轸此番带来的军队是迭剌六院部的精兵,清一色的契丹武士,于是按照他们的光荣传统,他们是一路掠夺着赶来的。到了银州城下驻军之后,他们便派出小股部队四下搜罗,汉人、羌人、吐蕃人、回纥人统统遭了殃,他们抢粮食、抢牛羊、强奸女人,甚至还抢男人。抢来的男人除了让他们修建筑、挖战壕,有时还会塞把枪给他,把他们推上战场当炮灰。
附近的部落叫苦不迭,他们的牧场、庄稼都在这一带,如今这时节,正是开始养肥牛羊,蓄存草料、准备收割庄稼的时候,如果现在举族迁走,就算避过了契丹兵的祸害,再回来时也很难熬过寒冬,一时俱都陷入两难境地。
雅隆部落就是这样一个例子,这个部落不算太大,部族有一千三百余帐,他们由于距汉境较近,已经渐渐受到同化,不管是衣着、语言,还是生活习惯,部族也已经改成了半牧半耕的生活方式。他们的部落距银州很近,中间只隔着一个逻娑部落,围困银州的契丹兵马杀进逻娑部落“打草谷”的时候,逻娑部落的头人带着家人、亲信落荒而逃,投靠了雅隆部落。
雅隆部落的头人丹增班珠尔闻讯大惊,立即举族逃上山去,亏得他见机得早,全族逃进山里还没多久,契丹人的铁骑就到了,他们在空荡荡的部落里搜罗了一圈,没有弄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便把还未完全成熟的庄稼割走,实在带不了的就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丹增班珠尔站在山头上,望着远处浓烟滚滚的部落所在地欲哭无泪,他虽然逃出来了,部落的牛羊马匹也都带了出来,可是仅靠这些东西能撑过一个寒冬么?等到契丹人离去,想必也该是冬季了,那时整个部落还能有几个人活下来?
就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位贵人,这位贵人真的是一位身份很贵重的人,因为他是吐蕃亚陇觉阿王的嫡系后裔,赤邦松。
“尊贵的客人,能够见到亚陇觉阿王的后裔,是我丹增班珠尔莫大的荣幸,可是……惭愧的很,我们的部落遭遇了不幸,契丹的狼群来到了我们的草原,烧毁了我们的庄稼,夷平了我们的村寨,无法盛宴款待大人,甚至连一杯酒都没有,真是慢待了贵客啊。”
请了赤邦松进入毡帐,丹增班珠尔便惭愧地道。
赤邦松微笑道:“丹增头人太客气了,我这一路行来,遇到了许多不幸的部落,已经知道了你们遭遇的不幸,能够受到您的款待,赤邦松已深感盛情。”
两个人用的都是吐蕃语,丹增班珠尔平素说的都是汉语,自己的母语已不甚熟练了,听着赤邦松纯正的吐蕃语,丹增班珠儿不禁心怀激荡,感慨地道:“唉,想我吐蕃也曾经是西域之雄,可是自从朗达玛赞普遇刺之后,我吐蕃四分五裂,如今才只一百多年时间,昔日西域草原上的霸主,就已沦落到了处处受欺的地步,契丹人、党项人,都在欺侮我们,什么时候我们吐蕃人才能重新过上安宁富足的生活啊。”
赤邦松道:“夏州李氏、府州折氏、麟州杨氏,三藩鼎足而立,回纥已经没落了,我们吐蕃诸部之间互不臣服,也是握不成团的沙子,如今庆王耶律盛逃来西北,又引来了契丹的狼群,这里愈发的不太平了……”
说到这儿,他振作了一下精神,又道:“幸好,芦州来了杨太尉,我西域能否安宁,十之八九要着落在他的身上了。杨太尉你知道吧?是啊,他是芦州之主,也是横山之主。”
赤邦松左右看看,有些神秘地凑近了他道:“你听说了吗?杨太尉可是冈金贡保转世呢。”
赤邦松双手合什,念了一声佛号,又道:“这是我的座师达措活佛亲自确认了的,冈金贡保是我们的保护神,带给我们太平、安宁的神灵,依我看呐,将来一统西域的人必定是杨太尉。”
丹增班珠尔迟疑道:“大人,那个杨太尉……是汉人吧?”
“可不要乱说,要亵渎神灵的。”
赤邦松肃然说道:“冈金贡保是神灵,在神灵眼中,又何来汉人、党项人,亦或吐蕃人之分呢?我看丹增头人穿的也是汉服,平素说的也是汉话,那又怎么样?重要的是你的内在,杨太尉一出现,府州和麟州就争相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