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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玉落听了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大人,你不介意,可我介意好吧?”
罗克敌满脸胡须中泛起一抹可见的潮红,干笑道:“这个……不知道玉落姑娘什么时候才会不介意呢?”
丁玉落伸手遥指,促狭地笑道:“等沧海变了桑田,等天荒地老,嗯……或许本姑娘会不再介意。”
罗克敌松了口气,满脸笑容道:“姑娘既许了我时间就好。天荒地老,沧海桑田,罗克敌等得……”
丁玉落妙眸斜睨,盈盈向他一瞥:“这个家伙……真的是二哥口中那个杀伐决断的罗军主,率三百死士横刀阻千骑的罗克敌么?看他猛张飞似的一张嘴巴,说出话来,却比那些惯会吟风弄月的公子哥儿还要动听呢”
见她眼泪,罗克敌惴惴不安起来,吃吃地道:“玉落姑娘,罗某……太过孟浪了,如果得罪了姑娘,尚望海涵……”
丁玉落心神一清,颊上有些发热,她避开罗克敌的目光,漫声说道:“你没有得罪我啊,既然足下这么有耐心,那……你就耐心地等吧……”说罢分花拂柳,疾步行去。
罗克敌使劲一拍脑门,懊恼地道:“小六说女儿家喜欢说反话来着,她说没有得罪,那我就是真的得罪她了。唉,怎么这般笨口拙舌,从小只知舞枪弄棒,哪懂得哄女孩儿家开心,早知会有今日,我当初该跟三哥好好学点风月本事才对……”
他一边自怨自艾,一边追着丁玉落去了。
雅公主甫一离开罗克敌视线,眼泪就像掉了线的珍珠,扑簌簌地滚落下来。这时前面突地出现一人,雅公主闪避不及,泪眼迷离中见那人是自己堂兄,德王耶律三明长子,皇宫八大指挥使之一的耶律楚狂,连忙微微垂目,恐他笑话自己。
“哎呀呀,这是哪个吃了熊心豹胆,欺负了我家雅儿啊?”
她脸上的泪光终究没有避开耶律楚狂的眼睛,耶律雅微微止步,哽声见礼:“楚狂将军。”
“嗳,叫堂兄就好,什么将不将军的,雅儿,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了你?”耶律三明笑眯眯地走近过来,向远远正在走开的罗克敌瞟了一眼,弩嘴道:“是为了那个南蛮子么?”
“堂兄,罗将军与你同殿称臣,份属同僚,如此相称,恐不妥当……”
“啧啧啧,这时候还护着他?雅儿啊,堂兄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耶律楚狂笑吟吟地道:“我知道,那南蛮……罗指挥呢,通文墨、精武艺,虽然一蓬大胡子乱糟糟的,其实眉眼很是英俊,要是剃光了,肯定是个让女儿家喜欢的小白脸。如今,他又受今上宠信,前程似锦啊。这才多久,就已官至都指挥使,将来有机会放出去打上几仗,立几场大功回来,那还得了?说起来嘛,跟咱们家雅儿也算勉强般配了……”
耶律雅颊上一热,嗔道:“堂兄莫要乱讲,雅儿和罗将军之间什么事儿都没有。”
耶律楚狂嘿嘿一笑,说道:“雅儿,在自己大哥面前,还用得着掩饰什么?你对罗将军的心意,皇宫上下谁还看不出来?”
他咂巴了一下嘴儿,说道:“不过……看这情形,罗将军似乎无意做咱们契丹的驸马呀。”
耶律雅脸色顿时一黯,耶律楚狂嘿嘿笑道:“不过……如果雅儿真有心想下嫁罗指挥的话,也未必没有办法,堂兄教你个法子,包你如意……”
耶律雅眼神一亮,脱口问道:“堂兄,你有什么办法?”
耶律楚狂为难地道:“不过……这个……法儿……”
耶律雅擦擦眼泪,拉住他衣袖跺脚道:“哎呀,堂兄,你快说嘛。”
耶律楚狂鬼鬼祟祟地四下看看,附耳对耶律雅低语一番,耶律雅听了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没好气地道:“堂兄这算什么烂主意?雅儿堂堂一国公主,岂能……岂能这般下作?”
耶律楚狂翻个白眼儿,不以为然地道:“不下套子,怎么抓得住天上的雄鹰?不下夹子,怎么捕得了凶狠的草原狼?不管用什么法子,总要先下饵料啊。我看罗指挥已经被那位白衣姑娘迷住了,机会稍纵即逝,你要是再犹豫不决,到手的猎物就要飞走喽。只要能得到自己喜爱的男人,用些手段有什么关系,雅儿,切勿自误喔……”
耶律楚狂微微一笑,从若有所思的耶律雅身旁施施然走过:“要是想清楚了,你就来找堂兄……”
耶律楚狂洋洋得意,走出不多远,就见父亲站在自己面前,把他吓了一跳,连忙站住:“父亲大人,您……不是正在饮宴么,已经结束了?”
耶律三明沉着脸嗯了一声,问道:“跟雅公主说什么呢?”
耶律楚狂咧嘴一笑,把自己方才所言说了一遍,耶律三明蹙眉道:“你怎么给她出这种主意,整日不务正业。”
耶律楚狂急着辩解道:“父亲大人,儿子怎么不误正业,这还不是为了父亲大人的大业着想?”
耶律三明胡须翘了起来,怒道:“这种事情,和爹的大业有个屁的关系,你……唔……我明白了……”
耶律三明目光闪烁,忽地若有所悟。耶律楚狂眼中露出阴鹫的神色:“父亲大人,如今庆王在外扯旗造反,正好为我所用,机会难得呀,可是娘娘软硬不吃,如今她大力提拔罗克敌、童羽、王铁牛,摆明了对宫卫也不放心,想要安插自己人进去。如果咱们用手段把这三个人也掌握在手,你说……会不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
耶律三明捋须略一沉吟,说道:“你还不算太蠢。不过,你这步棋,只可做为闲棋,能不能派上大用场,不可抱太大的希望。阴谋诡计只是小道,不足为恃。要想让强者屈服,必须要掌握能让她低头的力量,强大的实力,才是必胜的保证。”
他嘴角一撇,冷冷笑道:“今日设宴款待一个宋国使者,用得着北府宰相、南院枢密使一同出席么?她不过是想用这两位大人对她的支持向你爹施压罢了。你去忙你的,如果雅公主不为所动,你不可再生事端。今晚,爹再去见见萧展飞那个老狐狸,如果能争取到萧家人的全力支持,那时……娘娘还有何所恃?”
※ ※ ※
酒宴上,北府宰相室昉和南院枢密使郭袭两位重量级人物劝酒殷勤,对国书中所言,少不了也要议论几句,三人在萧后面前唇枪舌箭一番,耶律三明意不在此,却是早早的藉口身体不适退场了。
室昉酒劝得殷勤,说出来的话却也如酒之烈:“杨大人,贵国皇帝的国书,本相亦已看过。汉国自立国之初,便向我契丹称臣,年年纳贡、岁岁来朝,以契丹属国自居。如今贵国意欲攻打汉国,如果我契丹袖手旁观,国中诸部会怎么看?四方藩国会怎么看?如果易地而处,换了你杨大人,会答应这样无理的要求么?”
杨浩咳嗽一声,板起面孔道:“大人此言差矣,如果贵国的乙室部落脱离契丹,向我宋国称臣,年年纳贡,岁岁来朝,那么皇后兴兵讨伐时,我们宋国是不是也要理直气壮地出兵援助呢?”
南院枢密使郭袭道:“杨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契丹八部本为一体,如果乙室部果然脱离我朝向贵国称臣,那是叛国之举,朝廷兴兵讨伐天经地义……”
杨浩拱手道:“郭大人说的在理,我宋国与汉国原本也是一体,后来虽一分为二,却俱是汉人天下……”
萧绰听到这里,嫣然插口道:“汉国刘氏,乃沙陀族人,什么时候成了汉人,朕怎么不知道?”
杨浩脸上一红,心中暗骂:“你说你沙陀人跟什么时髦,起什么汉姓,害得我常常忘了你本来的出身。”
但他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大言不惭地道:“今日之契丹,是匈奴、鲜卑融合而成。皇后如今会将契丹八部分得那么清吗?汉国与宋国皆为汉土,且原本乃是一国,此乃不争之事实。如今我宋国皇帝欲弥合国土,上合天理、下顺民心,有何不妥呢?
如今的汉国风雨飘零,摇摇欲坠,是一块涂不上墙的泥巴,皇后何必为了这样的汉国与我宋国为敌呢?皇后一国至尊,高屋建瓴,当能看清其中利弊得失。是否援汉,对契丹来说并不重要,契丹如要傲视诸国,只须契丹八部团结一心,同进同退,试问谁敢轻侮?如今庆王在外,蛊惑人心,对朝廷来说,才是最大的祸患。如果皇后能够答应袖手不理汉国之事,那么我朝投桃报李,对贵国平叛一事必也给予最大的支持和帮助,这不是合则两利吗?”
冬儿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夫君在皇后面前侃侃而谈,态度从容,眸中不禁露出倾慕欢喜之色,可怜萧后的底线早已通过冬儿之口让杨浩知道了,眼见杨浩寸步不让、也不肯多做承诺,两位大臣哪晓得自家的底牌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