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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抻着脖子往路上瞅瞅,只见一个青袍公子一步三摇,带着几个手下正招摇过市,目光再一逡巡,果见一个花不溜丢的小媳妇儿挎着个菜篮子正走在街上,瞧背影,模样如何看不着,身段儿倒是窈窕,小腰肢一扭一扭的,扭得男人的心一荡一荡的。
“哟嗬,倒是个风骚小娘儿,常言说当兵三年,老母猪赛貂禅,何况是个这么俊的小媳妇儿呢。王头儿在牢里整日见的不是凶神恶煞的狱卒就是血呲呼啦的囚犯,他那婆娘长得又磕碜,难怪一见了风骚娘们就馋得慌……”
老刘头正砸着舌头,耳朵突然被一只肥胖的大手拧住:“你个老东西,一会儿不看着你,这心眼儿就不老实,盯着谁看呐?谁家的娘子这么风骚啊?”
“冤枉啊老婆……”可怜的老刘头耳朵被扯起半尺长,被自己凶悍的婆娘扯进屋里去了……
杨浩到了丁玉落所说的那处客栈,见客栈一楼是个茶园,便大模大样进去坐下,要了壶茶来,然后对穆羽耳语几句,穆羽便起身离去,好像要找个地方方便一下。
过了一阵儿,穆羽走回来,四下看了看,在杨浩身边坐下,低低地说着什么。
杨浩只听了几句,身子就是一颤,手中一杯热茶都溅到了手上,他惊讶地看向穆羽,穆羽肯定地点了点头,杨浩激动的身子发颤,喃喃地道:“怎么会,怎么会,小六,铁牛,罗……军主……他们都活着,都在这里?苍天待我,何其之厚!”
“大人,须防隔墙有耳,详细情形咱们回去再说。”
“好,咱们马上回去。”
杨浩立即付帐起身,在街市上随意买了些土特产品,便急急赶回礼宾院去了。
※ ※ ※
次日一早,通事舍人墨水痕赶到礼宾院,引着打扮停当的杨浩去五凤楼见驾。礼宾院距内城极近,无需乘马,一行人缓步走去,不一会儿就拐到了御街上,前方一座巍峨的城楼,城楼两侧两道宫墙,只不过这宫墙只是标志性的建筑,只延伸向两侧两里有余,成半圆状护住内城,就像当初杨浩以党项七氏少主身份造访五了舒的营寨,草地上搭一道辕门,两边插一道尺高的篱笆,延伸里许,就当作是城门了,并没有完全把内城遮于中间。
杨浩衣冠整齐,就如同在宋国上大朝会,一袭绯色官衣,头戴进贤冠,方心曲领,饰玉佩绶,腰间挂着银鱼袋,白绫袜乌官靴,衣冠楚楚,一表人才,与契丹官员迥异不同,许多侍卫、宫女经过他身旁时,都免不了好奇地侧目观看。
不一会儿,只听鼓乐齐鸣,杨浩热血沸腾:“萧后上朝了,冬儿……冬儿现在就在殿中,她想我……一定想得望眼欲穿了。”
一个内侍走到了城阶前站定,高声唱礼:“皇后有旨,宣……宋使杨浩晋见……”
杨浩吸一口气,强抑着激动的心情缓步登阶,两个捧着觐见之礼的随员跟在他的身后。墨舍人前头引导,一进五凤楼,就觉得这北朝的殿堂不算宽广,尤其是刚刚经过庆王之乱,朝中官员七零八落,站朝的官员也不多。杨浩不及细看,遥见御阶之上红袍凤冠,端坐一个娉婷女子,余外却无显目的红颜,却不便四下张望去找冬儿,只得目不斜视,昂首挺胸,径自走到御阶前五步开外驻足停下,长揖一礼,朗声说道:“外臣杨浩,奉我皇帝陛下旨意,朝见贵国皇帝、皇后陛下。”
御座上一声轻咳,一个女子声音道:“中原皇帝为两国友好,遣使远来,朕心甚慰。贵使长途跋涉,远来辛苦,平身吧。”
那声音听来柔和悦耳,却又不失威严,一口汉语,说的十分地道,杨浩不敢抬头多看,道一声谢,直起腰来,微微退后一步:“敝国与贵国相依唇齿,敦睦无嫌。月前急有我国边民与雁门关附近受贵国族人劫掠烧杀,我皇陛下深感惋戚。为恐兵衅猝起,大局益形纷扰,特令下臣出使贵国,期盼贵国缉凶正法。”
萧后微微一笑,莞尔道:“贵国雁门关内百姓受匪盗劫掠一事,朕已知晓。朕闻之震怒,贵国百姓深受其苦,朕亦为之悲叹。迩来边境匪盗日益猖獗,烧杀劫掠,无所不至,我国百姓亦深受其害。适时,因我国内庆王谋反,朕无暇顾及,肆后已然派兵围剿,朕刚刚得知,贵使来此路上,便逢五千马贼劫杀,适为我剿匪之军灭之,询其幸存,始知雁门关百姓受袭,便是这股匪盗所为。今这股马贼已然伏诛,贵使亲眼可见,当可回覆贵国皇帝陛下。”
杨浩称诺,话风一转,又道:“我皇帝陛下此番遣使前来,虽为雁门关百姓之故,亦有国事与贵国皇帝、皇后陛下商榷,今有我皇亲笔国书一封,伏维敬启。”
杨浩说完,身后随使上前一步,契丹礼部侍郎亲自上前双手取过国书,高奉于顶,呈上御阶,萧后接过,放在御案之上,说道:“贵国皇帝国书,朕会与我皇帝陛下同览,再做答复。今贵使远来,我皇陛下亦甚欣然,维龙体不适,不便接见,故有谕旨,以慰贵使,冬儿,宣读陛下制书。”
“冬儿……”
萧后这一声吩咐,如八音齐鸣,甘露洒心,杨浩身子一震,头颅便要抬起来,他咬紧牙关,硬生生忍住,眼角微微向旁睨去,才见文官之首稳稳地走出一人,袍裾微动,鹿靴纤巧,在他五步开外站定。
“朕闻边匪袭扰宋境,掠夺无数,伤害无辜,朕甚怒之。贵国皇帝陛下不启战端,劳使远来,见示交涉,朕心甚慰。当今天下大势,唯我南北两国峙立,雁门百姓受贼袭扰,实为不幸,若轻启战端,烽烟四起,则两国无数子民俱受兵灾因苦,何者大也?幸赖贵国皇帝陛下英明,易兵车以衣裳,化干戈为玉帛,和光普照,睦邻友好……”
冬儿说些什么,杨浩一字都没有听在耳中,他盯着冬儿的脚尖,听着她熟悉的声音,心潮澎湃,难以自已。冬儿的声音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如黄鹂一般悦耳动听,耳畔响着她的声音,佳人就在眼前,杨浩看着她曳地的衣裾,双眼渐渐湿润。
六宫尚官罗冬儿虽然行前得到罗克敌再三嘱咐,要她千万克制,不要露出半点蛛丝马迹,但是见了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同样是激动万分,制书念来,期期艾艾,许久才平和下来,语声得以流利。
萧绰只道她头一回承接这么重大的使命,所以有些露怯,也未往心里去,待冬儿念罢,杨浩深施一礼,缓缓抬头,这才向冬儿注目望去,冬儿穿一件左衽圆领、窄袖细腰的灰蓝色官袍,头戴双翅乌纱帽,面不敷粉,玉面珠唇,俨然一位美少年。
她双手举着制书,正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盈盈美眸从制书上方望起来。两个人的眼神一碰,心灵深处都似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冬儿明亮的双眸立即氤氲起一团雾气,好在这两年来久居帝后深宫,久经锤炼,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小村姑了,她急急低头,双眸眨了几眨,这才恢复了平静。
“来啊,给宋使看座。”
两人这番眉来眼去,高踞御座之上的萧绰没有发觉,她见这位宋使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眉目英俊,答对得体,较之草原男儿的粗犷另有一种刚柔并济的味道,中原人物,果然不俗,心中便有几分欢喜,于是和颜悦色地道:“给宋使看座。”
杨浩收敛心神,装作根本不识冬儿模样,向萧后谢座就座,萧绰便微笑道:“宋使是头一回出使塞外吧?宋使此来,一路观我北国风土如何?”
杨浩这才仔细看看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萧太后,只见这位在评书中喜欢找中原女婿的萧太后,此刻头戴花冠,身穿红袍,丽颜如花,却还是一副少女模样,尤其那两道又黑又亮的眉毛,勃勃英气中不失妩媚,煞是迷人。
杨浩微一垂目,举手笑道:“塞外草原莽莽,风物与中原大不相同,路途虽然辛苦,外臣一路走来却是心旷神怡,只觉风景瑰丽,美不胜收。尤其塞外人物,无论妇人儿童,俱精骑射,弓马娴熟,箭术如神,令外臣赞叹不已,还曾赋诗一首以赞之。”
萧绰蛾眉一挑,甚感兴趣地道:“哦?中原人物,最擅诗赋,贵使所做的诗词,定然是不差的,朕可否与闻呢?”
杨浩笑道:“外臣本是武官,赶鸭子上架做了这鸿胪寺卿,常被同僚笑为棒槌。说起诗词,比起我中原许多士子差了可不止一分半分,只是常听他们吟诗作对,耳濡目染,一时兴起而仿效。诗作拙劣,难经大家法眼……”
萧绰莞尔一笑,说道:“贵使谦虚了,何妨说来听听?”
她这一笑,如云开见月,娇艳妩媚,杨浩心头怦然一跳:“好厉害,这一笑,风情万种,娃儿自幼训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