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窅娘立即叩头哀求道:“妾身薄命浮萍,无处安身,纵然大人宏恩,暂且护住奴婢们,奴婢们也没有活路可走,求大人开恩,收留奴婢们,大人大慈大悲,千万开恩,大人,求您了……”
“停停停!”
杨浩眉头一皱,四下看看,暂无兵士冲来,这才沉声道:“窅娘,你若今日随了我,可就再无自由之身了,而且……一定会离开江南家乡,你……明白么?”
杨浩实在不忍把她们一把推开,可是若要她们留下,为保自己占有了自春秋秦汉至今传世珍本孤本典籍的秘密,那就唯有让她们随李听风一同迁往芦州,在自己重返芦州与大宋摊牌之前,绝不可放她们自由,是以才追问了一句。
窅娘当然“明白”,她俏脸不由一热,既然大人对自己有意,那就终身有靠了,虽然害羞,担惊受怕的一颗芳心却安定下来,那几个都堪称舞蹈大家的舞娘也都“明白的很”,几个女子顿时纷纷应承:“但得大人周全性命,大人就是奴婢们的再生父母,奴婢们感激涕零,愿侍奉大人左右……”
杨浩叹了口气,扭头道:“小羽,你带她们到书院里去。你们几个,护住左右,莫使乱兵滋扰!”
※ ※ ※
天亮了,赵光义穿着蟒龙王袍驱马来到宫门前。
昨夜战乱,得知曹彬已守住宫门,没有使李煜逃脱,赵光义便放下心来,他没有马上赶来,受降,受一国之君之降,那是何等风光之事,何等隆重之事,这名载史册的一刻,当然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受万民瞻仰。
经过一夜的离乱,金陵城中各自为战的唐军降的降、死的死,已经完全没有了抵抗,赵光义也约束乱兵,尽量恢复了秩序。他在众将拱卫下踏着血迹尚未干涸的御街缓缓走向金壁辉煌的唐国宫城,路旁甲士林立,一直排到宫门口,士兵之后,是被驱赶来观礼的唐国百姓,这一刻,赵光义热血沸腾。
“陛下……”内侍都知站在殿前,颤巍巍地向李煜唤道。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宵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唱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李煜一身白衣,垂泪写罢,看看零零落落闪在殿前尚未及逃走的那些内侍宫人,黯然说道:“走吧!”
宫门吱呀呀地打开了,宋军列阵于午门前,赵光义踞然马上,曹彬、杨浩、曹翰等文武立于半马之后,静静地看着自宫门中缓缓走出的队伍。
几十个唐国的官员,穿白衣,袒左臂,李煜居中,露着他那有些发福的苍白肌肤,牵着一头白羊,蓬头垢面,蹒跚走来,严格地按照古制献礼纳降。在他身后,两名内侍,一个高举降表,一个捧着国玺,在队伍中央,还抬着一口棺材,意喻罪该万死。
此时的赵光义心情很好,三个月平定唐国,他做到了。唐国的君王生不如死地请罪于他的马前,他做到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当李煜下跪请罪的时候,赵光义满面春风地跳下马来,和颜悦色地扶起了他,待献降礼毕,便解下自己外袍为李煜披上,好言安抚一番,随即便邀请李煜一同返回他的营中帅帐。
自此,李煜就被软禁于军营中了,待李煜被带出,赵光义笑脸一收,肃容说道:“今李煜已降,立即将李煜归降的消息告知天下,唐国州府但有据城自守者限期纳城投降,有抗命不从者,一旦城破,屠城!”
杨浩心中一凛,赵光义未下令对金陵屠城,尚且生灵屠炭,如今堂皇下令,那该是怎样局面?杨浩身形刚刚一动,赵光义已沉声道:“江南国主已降,仍据城不降者,俱乃唐国死忠之士,不予剿灭,死灰一旦复燃,不知又要掀起几条战乱,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此乃军令,勿庸多言!”
杨浩一叹,止住了脚步。
离开帅帐,曹彬看了杨浩一眼,说道:“杨大人对晋王所言,可是不以为然?”
杨浩摇摇头:“如果江南一如蜀人,扯旗造反,再聚大军,不知又要引起多少死伤离乱,晋王以杀止杀,杨浩明白千岁的苦心,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只是……城破之后还要予以屠城,未免杀戳过重。许多百姓只是不得已而困居城中,并无誓死效忠唐室之心,若是玉石俱焚,未免令人嗟叹。”
曹彬道:“正是,曹某也有此虑,所以已令快马传报京城,乞陛下以安抚为主,少生杀孽,希望……圣旨早一天下来。”
他望着北方怅然一叹,又道:“杨左使,咱们去见见李煜,曹彬有件事,还要拜托大人。”
杨浩不知曹彬所为何来,只得随他同去,到了软禁李煜的地方,李煜连忙出迎,见了二人拱揖不已,曹彬道:“陛下思念国主久矣,今国主竭诚来降,陛下必然大悦。明日晋王千岁就要安排国主赴汴梁去见陛下,国主现在可令家眷早做准备,收拾金银细软,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否则待财物被收缴之后登记造册,可就再也拿不出来了。”
李煜哀叹道:“罪臣恐陛下震怒,此去汴梁,性命都难周全,还带财物有什么用处?”
曹彬微笑道:“陛下仁慈,绝不会伤害国主。只是……此去得授官职,俸禄有了定数,生活恐不及以前优渥。国主养尊处优久矣,未必受得了清寒之苦。如果国主有意,本将便派一支人马,请杨大人照应,为你入宫搬运财物。”
李煜闻听又惊又喜,连忙拜谢,随即使贴身内侍随同杨浩回城。
守宫门的兵将俱是曹彬部下,得了将令便放杨浩入宫,宫中群龙无首,正惶惶不可终日,一听杨浩来了,小周后也顾不得礼仪,匆匆迎出来泣然道:“杨大人,我家国主如今怎样了,可曾蒙罪?”
杨浩是见过她的,她却不记得自己见过杨浩,当日的小周后如海棠春睡,娇艳无俦,此刻心力憔悴,却是花容惨淡。杨浩向她微微施礼,和颜悦色地道:“娘娘不必担心,国主如今一切安好。明日就要护送国主和娘娘往汴梁去朝见陛下,杨某今日来,是得国主嘱托,让娘娘预做准备,拣易携的金银细软、贵重之物,先行护送至营中,以免明日起行,仓促间不得准备。”
小周后听得李煜没事,方才有些安心,她谢过了杨浩,仔细想想,却不知该带些什么,她自幼生长于大富之家,长大后又成为唐国皇后,琴棋书画她精湛无比,于理财之道却无所长,苦思半晌,便出去吩咐内侍都知,随意捡拾了些财物,尤其是将李煜珍爱的“澄心堂纸”,“龙尾砚”,“李廷珪墨”等文房四宝,书藉画册等图俱都小心裹好,一气儿装了七八十口大箱,千恩万谢地交予杨浩。
杨浩瞧着这美人儿花容惨淡、六神无主的样儿,心中着实不忍,再说他自己偷走了人家许多无价之宝,今日见了主人也有点心虚,所以也不久留,见她已收拾停当,便即告辞出来。
杨浩护送着那七八十口箱子出了金陵城门,再往前去有曹彬亲兵押运已无大碍,这才离开,径奔江南书院。
他的人还守在书院左右,杨浩进了江南书院,李听风立即迎了上来。
杨浩问道:“事已办妥了么?”
李听风拱手笑道:“幸不辱命!”
杨浩松了口气,展颜笑道:“金银珠玉,尽可毁而复得,唯独这些典籍文章,乃我华夏历数千年之精粹瑰宝,一旦有失,便再也不能复得了,李兄得以维护,就算千年下去,后世子孙也要感念兄台的无上功德。”
李听风摆手笑道:“不敢当,不敢当,不过是出于杨兄所请,李某才勉力为之。呵呵,想不到杨兄真是爱书之人,冒大讳费尽心思,不图珠玉美人,却惦记着这些图册典章,实在让人敬佩。”
他这一说珠玉美人,杨浩便想起昨日救下的窅娘和那些宫中歌伎舞伎来,忙一敛笑容,问道:“对了,昨日让小羽送进来的那几个女子,安顿得可好?”
李听风道:“既是大人安排,谁敢去滋扰她们,如今都安顿在后舍。”
杨浩点点头,面露微笑,又问:“李兄基业尽在唐国,如今基业尽毁,是打算待江南安靖,再图东山复起,还是……想要易地而居?”
李听风目光一闪,反问道:“今江南版图尽归于宋,料来几年内宋国将休养生息,休兵歇民,清理内政,以蓄力量,不知杨兄几时回返西北,主持大局?”
杨浩略一盘算,说道:“最迟不会超过今年七月,草茂山绿,羊肥马壮之时。”
李听风笑道:“既如此,李某此去芦州,便在那里恭候大人,至于我李氏家业,也会酌情酌势,陆续迁往西域。”
杨浩心道:“继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