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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浩迎上前道:“朝廷怎么说?”
焦海涛道:“这一封是官家写给江南国主的亲笔诏书,还需大人向江南国主宣读,其意大抵是官家邀请江南国主过江赴汴梁共度上元节的。”
上元节也就是元宵节,源自道教的三元日,因为古人以夜为宵,故民间也有称之为元宵节的,而北国契丹又称之为“放偷日”。杨浩听了摇头笑道:“李煜是不会去的,官家此举,大概是想反将一军,免得李煜时不时的便是一封国书,总想把李从善讨回来。”
焦海涛笑道:“大人说的是,这另一封,却是官家给大人与下官的一封密信,这封信中提到一件差使,十分的古怪,下官百思不得其解,请大人看看。”
杨浩接过来,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就着烛火把密信毁去,看着灰烬化作几片黑色透红的蝴蝶翩跹飘落于地沉默不语。
焦海涛按捺不住道:“大人,官家若是索要小周后的画像,似还有情可愿,但那林仁肇又不是一个绝世美人儿,官家要他的画像作甚么用处?大人可猜得出其中奥妙么?”
杨浩目光一闪,启齿一笑道:“官家的心思,本官也猜度不透,官家既然吩咐下来,我们照做就是了。搜集林仁肇画像一事,就交给你去办,看看能否从林家搞到一副,如果不能,就重金雇一画匠,寻个理由带去镇海,想法看清林仁肇相貌,仔细绘制下来,按时送回开封。至于搜寻江南地理水图和兵防部置,我来想办法。”
“是!”焦海涛恭应一声退了出去。
杨浩若有所思地看着红红的烛火,烛火飘摇着,随着焦海涛抽身离去而偏移的火苗重又笔直向上燃起,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朝廷想要林仁肇的命啊!一切果然还是没有变,该死的还是要死,该来的还是要来,伐唐之战,就要开始了,子渝也该就此死心返回府州去,焰焰、娃娃,你们几时会来?”
第八卷 出采江南莲 第039章 美人来兮
杨浩向李煜宣读了宋国皇帝赵匡胤的诏书后,笑眯眯地问道:“国主,陛下盛意拳拳,真心希望能与国主共度元宵佳节,不知国主几时起行呀?”
李煜听说赵匡胤要邀请他到汴梁共赏上元灯会,登时脸色大变。宴无好宴,赵匡胤这杯酒,是那么好喝的?李从善前车之辙,迄今软禁不归,从善夫人天天以泪洗面,害得他都不敢见这位兄弟媳妇,他怎敢去汴梁自投罗网。
李煜当即推脱道:“还请左使回复皇帝陛下,李煜近来偶染小恙,身体不适,加上北方天气严寒,实难承受舟车劳顿之苦,陛下美意,李煜铭记在心,以后若得机会,下臣自会进京面君。元宵灯会,就由舍弟从善代李煜向陛下致礼、相随便是。”
李煜这时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那样子倒真像是得了重病似的。杨浩微微一笑,卷起诏书交与内侍都知,也不多做催促,反自袖中又取出一封书函来:“国主,这里还有一封函件,是我宋国中书侍郎、史馆令卢多逊卢大人亲笔书信,致于国主的。”
卢多逊如今与薛居正、吕馀庆同为宰相,辅理朝政。赵匡胤汲取了赵普的教训,把宰相职权一分为三,形成了宰相衙门的三套马车,不过这三人之中,明显是卢多逊最为受宠,听说是他的来信,李煜倒也不敢大意,他示意内侍接过书信,未等打开,便忐忑地问道:“不知卢相公信上说些甚么,左使可知其中底细?”
杨浩轻松自若地笑道:“这个么,外臣略知一二,如今唐国已归顺我宋国,成为宋国藩属,中原大地已然一统,朝廷要重绘天下图经,确定宋国版图。卢相公身兼史馆令,便是此事的主持,如今荆湖、蜀地、闽南的图经正在陆续送往汴梁,就差江南诸州了。卢相公希望国主能将江南各州人口、税赋、城池尽皆标注明白,尽快交予杨浩转送汴梁,以免耽搁了大宋舆图的绘制。”
李煜松了口气,忙不迭应承道:“这件事简单,孤一定尽快令有司绘制仔细,将江南地理图交予左使。”
他见杨浩一面说话,右手还在袖中微微动作,似乎捻着什么东西,不禁一阵心惊肉跳,只怕他又掏出一封信来,再提什么过份的要求,忙问道:“左使袖中藏的何物,莫非……还有什么书柬不成?”
杨浩一呆,随即大笑,提起袖子道:“国主误会了,外臣随国主游于佛寺,受佛法熏染,也对佛道有了兴趣。袖中所藏,不过是一串手珠罢了。”
李煜定睛一看,杨浩手中果然提着一串手珠,一边说话,一边捻个不停。不禁松了口气。他是信佛的,恨不得天下人都信佛才好,一看杨浩皈依我佛,心中甚是欢喜,也有几分亲近之意,忙自腕上解下自己的念珠,笑容满面地道:“那串檀香珠算不得甚么珍贵之物,未免寒酸了些。孤这里有一串念珠,由佛家七宝金、银、琉璃、娑婆致迦、美玉、赤珠、琥珀组成,上镌佛界三宝佛、法、僧,可庇护持者,百邪不侵,左使虔诚礼佛,孤甚为欢喜,便把它赠予左使吧。”
内侍双手接过,呈到杨浩面前来,杨浩辞谢再三,这才道谢接过,看这念珠,以七宝串连而成,果然是极珍贵的宝物,又是连连道谢,颜色也缓和了些,他看了李煜一眼,笑吟吟地嘱咐道:“国主偶染小恙,身体不适,从气色上也看得出来,确非虚言。外臣会向官家说明国主的难处的。只是,卢相公刚刚受到陛下重用,希望能把他的差使做的尽善尽美,这也是人之常情。希望国主的江南图经务必要详尽、确实,否则绘制出来的宋国舆图如果出现差错,惹来天下人笑话,卢相公气恼起来,外臣……也不好替国主说话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杨左使放心,孤会把此事交办下去,尽速办理的。”
杨浩微微一笑,拱手如仪道:“如此,外臣告退。”
杨浩一走,李煜立即拍案而起,额上几道青筋都绷了起来。那个时候,一副图经就如同该国的界碑,代着一个国家的领土尊严,献图如同献地,当年荆轲刺秦王,携带着两件礼物,其中一件就是燕国的图经,代表着燕国的彻底归顺。
宋国索要图经,分明就是一种欺辱,李煜博览群书。如何不明其中道理。可是,他能拒绝么?如果宋国直接提出图经要求,他还可推诿搪塞一番,如今刚刚婉拒了宋主邀他去开封小聚的诏令,如果再拒绝交出江南图经,岂不触怒赵匡胤?
想起与徐铉、陈乔的计议,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暗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尚未得契丹承诺庇护,却是不能与宋国翻脸,今日便忍你一时之辱,把我江南图经给你又何妨。”
他抬起头来,扬声唤道:“来人!”
一个宫人匆匆走入,李煜吩咐道:“马上命内史侍郎重新绘制一副江南一十九个州的地理形势图,各处山河城池、户口税赋尽皆要绘制确实准确,唯军队驻防、兵力多寡不得标注,要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绘制完成,孤……要在上元节前呈送汴梁。去吧……”
不一会儿,白发苍苍的内史侍郎王贤文匆匆赶来道:“国主,臣闻国主欲绘江南一十九州地理图呈送于宋国么?”
李煜有气无力地道:“孤不是已令内侍告诉你了,还来问孤做甚么?速去绘制,莫要耽搁了交付的时辰。”
内史侍郎王贤文白眉紧锁,亢声说道:“地理图代表着一国之领土和子民,我唐虽向宋称臣,却只是宋国藩属,岂可轻易将领土、户口之底细合盘托出?此图一交,无异于将我唐国拱手奉上,如此作为,比那蜀帝孟昶三军解甲、拱手献城有何区别,国主还请三思啊。”
李煜没好气地道:“孤早已六思九思了,你只管听命从事便是,几时轮到你来聒噪。”
老头儿也倔强,把头一昂,大声说道:“国主愿做降君,贤文却不愿做降臣,这一道诏令,恕臣不敢从命!”
李煜拍案而起,把手一指便要下令把他拖下去治罪,话到嘴边瞧见他满脸白发,宁愿赴死的模样,不禁颓然一叹,把手一挥道:“孤怜你老弱,不予治罪,去吧,自今日起,解你官职,回家颐养天年去吧。”
老迈苍苍的王贤文未料到李煜真的解了他的官职,他怔了怔,把手一拱,二话不说便拂袖而去,李煜气极败坏地道:“去,吩咐内侍舍人暂代侍郎一职主持绘图一事,兹事体大,切勿耽搁。”
那小内侍赶紧又往内史馆传旨,片刻功夫又有一个三旬左右的青袍官儿赶来,见了李煜倔挺挺地施了一礼:“内史舍人王浩见过国主。”
李煜余怒未息,瞪他一眼道:“你不去绘制图经,又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