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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普一见赵匡胤迟疑,连忙再进一言道:“官家,臣举荐皇长子,原因有三。其一,官家坐镇中枢,臣要处理朝政,南衙要承上启下,放眼整个朝廷,除了皇长子,再无合适人选择。其二,皇长子德昭乃官家长子,代天子巡狩,再合适不过了。也唯有以皇子之尊代行皇命,才有足够的威严,令各路官吏望风景从,勤勉做事。其三,皇长子已到弱冠之年,正是年青有为的时候,理应出来为江山社稷尽尽自己的本份,锻炼皇长子的能力。至于赵府尹的顾虑,呵呵……”
赵普瞟了赵光义一眼,抚须说道:“其实以皇子之尊,此番赴江淮督运粮草,行的是皇权,代表的是天子,取的是皇长子贵重的身份。唯有以皇长子之尊,才能威压百官,具体诸般事宜,各有职司衙门,杨院使的条陈中已经列述的十分明白,并不需要皇长子亲力亲为,皇长子代天巡狩,自然也要有伴驾之人,可着三司使楚昭辅、南衙院使杨浩陪同皇长子同行,则无此顾虑了。”
赵匡胤听了双眉一展道:“还是赵卿思虑周详,这样处置不错。”
赵光义目光一闪,连忙拱手低头道:“赵相公安排如此妥当,臣疑虑顿去。若依此行事,臣……也赞成皇长子代天巡狩江淮,督促各地粮运。”
“呵呵呵……皇弟也赞成赵卿所言么?”赵匡胤龙颜大悦,抚须微笑起来。其余众官员一见尘埃落定,连忙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各抒己见,所谓己见其实统一的很,不过是众口一辞表示赞成罢了。
赵普慢吞吞地又道:“官家,皇长子是官家之子,并非朝廷的官职爵位,代天巡狩,未免名不正而言不顺,皇长子已经行过冠礼,却仍无一个正式的身份,臣为宰执,不敢不问。何况皇长子此番又身负重任,故而……”
赵普又是一个长揖,慢慢弯下了腰去,沉声道:“臣,赵普,恭请官家。封皇长子德昭……王爵!”
此言一出,对赵光义来说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封王?大宋刚刚立国十年,只有皇帝、皇后,还不曾封过王爵。他赵光义凭什么能使那么多的朝臣对他言听计从?他是皇弟固然是一方面,同时自唐末以来,王朝更迭太过频繁,许多皇帝为了江山永固,宁可兄终弟及、宁可传位于养子,也不把皇位传给少不更事的亲生幼子也是一个原因,他赵光义未必没有当皇帝的可能。
可是,赵匡胤这江山竟然坐稳了,一晃儿十年过去了,赵氏江山越来越是稳固,已有一统中原之势,而官家仍当鼎胜之年,以他的身子骨儿,再活个三五十年也不成问题,那时候皇子该有多大了?还需要他这个垂垂老朽的皇弟来继承大宝么?
今日官家若封皇长子为王,不啻于向普天下传达了一个讯号:储君已定!树倒猢狲散,用不了几年,德昭的威望权柄就能与他分庭抗礼,原本依附于他的许多官员就要弃他而去。
赵光义气火攻心,眼前登时一黑:“这个老狐狸,软刀子杀人啊!拖到我表态同意才说出这番话来,早知如此,无论如何我也要反对才是。如今……如今岂能出尔反尔,皇子封王,天经地义,又有什么措辞可以搪塞?
“皇长子德昭已然成人,请陛下赐封王爵!”赵普一字一顿,将袍襟一掀,竟然郑重地跪了下去。
枢密使李崇矩和他是儿女亲家,向来同气连枝,共进共退,一见这般情形立即也跪倒在金砖之上,叩头说道:“臣请陛下,赐皇长子德昭王爵!”
当朝文武两厢的最高长官全都跪下了。其他人哪里还敢怠慢,一时间纷纷跪下,赵匡胤见此情形不觉有些心动,他捋着胡须向赵光义一扫,赵光义心中一震,这才惊觉只有他还站在那儿,忙也推金山、倒玉柱,“卟嗵”一声跪倒在地,高声说道:“请官家,赐封皇长子王爵。”
“唔……”,赵匡胤沉吟片刻,欣然说道:“皇长子德昭,德行无亏,动合经典,今已至及冠之年,朕封其为……魏王。”
“德昭终于封王了。”赵光义失魂落魄,不自觉地抬起头来,恰好碰见皇兄赵匡胤向他投来若有深意的一瞥。赵光义心中一惊,赶紧俯下身去,就听赵匡胤缓缓说道:“皇弟光义,人品贵重,办事勤勉,汴梁日见富庶繁荣,皇弟光义功不可没,今论功行赏,加封……晋王。”
赵光义身子一震,讶然抬起头来,却见自家大哥再没有看他一眼,只向内侍都知吩咐道:“张德钧,拟旨。”
“奴婢遵旨。”
赵普没想到皇帝居然将赵光义一并封王。今天之前,大宋还没一个王爷,这下子突然就出现了两个,赵普一时也有些乱了手脚,心中只想:“官家这是为了安抚他,还是窥破了我的心思?”一时患得患失,反复思量,众人纷纷向赵光义拱手贺喜,口称千岁,他倒伏地未起。
皇子成年,循皇家旧例,是要住在宫外的。即便是封了皇太子,也只能在禁宫中单独辟一个宫殿群落居住,不能与大内后宫混淆,不过他们的住处距皇宫并不远,而且紧挨着大内。从天波门出去,过了金水桥不远就是这位皇长子的住处了。
赵德昭受封魏王的口谕风一般传出宫去,赵德昭正在府中读书,接了圣谕便入宫叩谢皇恩。他匆匆赶到文德殿时,张德钧拿了盖好国玺的玉轴圣旨,去中书、门下加盖了这两个衙门的官印也刚刚回来,当下便宣布圣旨,赵光义、赵德昭叔侄跪倒谢恩,两人便成了一等王爵:晋王和魏王。
“皇儿,今日你受封为王,明日就要代朕离京,且去后宫见见娘娘吧,朕也有话要嘱咐你。众卿,且散了吧。”
“臣等遵命!”众官员纷纷行礼,然后趋身退下,赵德昭向官家恭敬礼罢,起身便拦住杨浩去路,温文尔雅地向他一揖,杨浩一见魏王向他行礼,慌忙还礼如仪,赵德昭温和地道:“杨院使还请稍候,这自江淮调粮济难的法儿是杨院使的主意,本王骤承大任,还有些事情想要请教院使。”
“杨浩见过魏王爷,恭喜千岁千千岁,这请教二字可不敢当,杨浩在殿下恭候千岁便是。”
赵德昭一笑点头,便随在退朝返回大内的父皇后面急急去了。杨浩吁了口气,刚刚直起腰来,有意放慢脚步落在后面的赵光义便沉着脸踱到了他的面前,杨浩赶紧又弯下腰去,拱手说道:“杨浩见过晋王爷,恭喜千岁千千岁……”
第七卷 王对王 第006章 一粗人
“杨浩,本府……孤王待你一向不薄,视你如股肱心腹,可是你也太不知自爱,需遣一位重臣巡狩江淮这样重大的事情,事先你也不与孤商量便奏闻于官家?”
杨浩一见赵光义脸色铁青,不由为之一呆,心中暗忖:“这是发的哪门子火呀?我也是临时想起,提醒官家要寻一个得力的人去江淮坐镇,震慑地方官吏卖力做事罢了,又何必要与你商量,再说……你也因此晋升为王了,这样的喜事怎么反而大怒?”
赵光义见他一脸错愕不似作伪,口气便缓和下来:“其实你所言所奏,倒也没有甚么不妥。只是……只是官场中事,你毕竟还了解的太少,不与孤商量,想起什么在官家面前就说甚么,这样莽撞,一个不慎是要惹祸上身的。”
赵光义本是开封府尹,虽无王爵,身份地位实与王侯一般无二,而赵德昭原本只是皇子身份,现如今两个都封了王,这个王爵对赵光义来说助益不大,但是对赵德昭来说,却是他正式走进朝廷、走进坊间去了,他在朝廷中的影响会因此日渐增大,一番权衡,赵光义自然大光其火。
可是一见杨浩神色,想来他那莽撞的性子,应该是根本没有考虑这些,而非有意隐瞒自己向官家邀宠,赵光义的火气便消了,马上放缓了语气,关切地道:“杨浩啊,你是我南衙火情院长,是孤的亲信部属,孤对你很是青睐,是不想你因莽撞而栽了跟头啊。”
杨浩赶紧道:“多谢王爷体贴,下官是个粗人,不通官场中事,做事尤其莽撞,如果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请晋王千岁多多提点。”
赵光义见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心中大为满意,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意:“嗯,不懂官场规矩没有关系,只要你勤勉做事,一心为公,有什么事的话,孤王是会为你担当的。”
他看了一眼赵匡胤父子离去的方向,若无其事地道:“魏王要向你求教运粮的事呢,魏王虽与你年龄相近,但他不曾办过什么差使,经验太过欠缺,你要好好辅助魏王。”
“谨遵晋王千岁吩咐。”
“唔……今晚,你到清风楼来,孤王亲自为你饯行,祝你江淮之行旗开得胜,马到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