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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释然神色,忙抚胸施礼,恭声道:“白灵氏拓拔严,见过杨浩大人。”
“少族长免礼,”杨浩也向他行了个抚胸礼,微笑道:“我们正往野离氏部落去,闻得示警,这才赶来察探,少族长带同这些族人也是赴野离氏之会的么?”
拓拔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是的大人,大人大会横山诸羌,商议互通有无,销购商品,我白灵氏如今正以经商为业,怎么能不来呢。在下带了二十大车从中原购来的货物,往野离氏部落去销与草原诸部,再买些青盐、白盐回来,同时还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营利之途。只靠贩盐,终究不甚妥当……”
说到这儿,他微露赧然之色,毕竟,中原是禁止私销青盐的,而他明明就是在走私,此刻面对的却是一个宋人朝廷的知府,有些话当然难以启齿。不过他也不怕明言,大宋官府打击辖内的私盐贩子,是管不到他们羌寨头上的,而且这位汉人知府为了站住脚要与横山诸羌做生意,其中同样有许多不好摆到台面上来聊的话题,大家各有隐私,大哥别说二哥……
杨浩颔首道:“原来如此,既是一场虚惊,那就罢了。本府此来,也带来许多商贾,或许你们能够找到互惠互利的合作伙伴呢。如今商贾有些受惊,本府还需返回安抚。少族长尽管择地安营,本府会约束部下,勿相打扰。”
拓拔严忙道:“大人请便。既然大人已在此处扎营,在下当移往上游三里处安营扎寨便是。”
二人各自圈马返回自己营盘,过了片刻,就见白灵氏的那队人马自坡上出现,白灵氏的族人骑在马上,向这里东张西望,指指点点,显得颇为好奇。马上还有一些妇人,都穿着白袍,头上戴着帷帽,那是在西北野外行进时遮蔽风沙和阳光用的,有的女子掀开帷帽也好奇地向这边打量。远远的虽看不清她们的五官,但是风吹素袍,帷纱轻扬,倒是很有几分婉约的味道,惹得营中一些军士们连吹口哨。
白灵氏的族人并不过来与他们交道,他们沿着河水往上游去,在大约三里地外的地方开始卸车扎帐,设下营盘。日落西山,明月升起,两座营盘相继燃起了篝火,隐隐可见营盘外巡弋着一些荷弓持矛的武士。
杨浩站在一块土坡上,下意识地拗着马鞭,眺望着远处白灵氏部落的篝火,木恩慢慢走过来,在他身后站定,杨浩头也不回,只是一下下地拗着马鞭,过了片刻才道:“李玉昌的主业就是销盐,他销的盐中,解盐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在府州的庇护下,他销往各处的盐主要也以青盐为主,这是暴利啊,其中很大一部分必然就是府州的财赋来源,麟州想来也该如此。
朝廷为了保证解盐的销售,打击私贩青盐,麟府两州为了垄断销盐,必然对他们也是百加刁难,所以白灵氏不请自来,想从我这儿打开一条通道不足为奇。可是……我真不知道对这些对我抱以厚望的人该如何对待。
就拿这白灵氏来说吧,如果我与他们合作,从近处说,那就要与麟州、府州争利,势必惹得麟府两州不满,从远处说,身为朝廷的官员,居然违反朝廷禁令,与人私相贩盐,其罪不轻呵。
如果我不答应,凭我现在的兵威和小恩小惠能笼络住他们呢?见了这白灵氏部落赶来,我才忽然想到原来的打算还是不够缜密,诸羌部落逐利而来,首先提出的合作之事,必是他们自己办不了的、又为麟府两州所不允许的,我真是踩在刀尖上跳舞啊……”
他沉默起来,草原上的晚风很大,吹得他的袍子猎猎地发出响声,过了半晌,杨浩才轻轻一叹,又道:“一年不到的时间,我从霸州乡绅家的一个家丁,成了芦岭州一州知府兼团练使,大权在握,有兵有钱,这样的风光我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想必天下有许多人都在羡慕我的际遇。可是……到现在为止,我走的路,都不是我想去走的。我做的事,没有一件是我想去做的……
想走的路走不了,想做的事还没有去做,这般身不由己也就罢了,可是游走在朝廷、府州、麟州,还有夏州诸羌之间,每一个都是我必须去依靠的,每一个都不是我能依靠的,越往上走,权柄越重,我越是害怕,越往高处去,风就越大,而我的根扎在哪儿呢?那种感觉,就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跌下去,就会粉身碎骨,从此不得翻身……”
木恩像一座山似的站在他的背后,沉静地道:“少主说的话,小人听得懂。”
他慢慢走到杨浩身边,凝望着远处的篝火,缓缓说道:“当初,随着主上逃亡在草原上的时候,木恩还是一个少年,我们只有几十个人、几十匹马,没有吃的,没有财物。夏州追杀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睁开眼的时候,要握着刀。合上眼的时候,还要握着刀。敌人冒出来的时候,我们要浴血厮杀,要护着主上杀出一条活路,没有方向,觉得哪儿安全,就自然而然地冲向那个地方。
敌人冒出来时危险,可敌人没冒出来的时候,我们却更加紧张,你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到来,吃饭时、睡觉时,还是看到一片碧野蓝天正感到心情一畅时。有时候,走许久都遇不到人,我们要掘草根、啃树皮、吃蚯蚓。遇到一个部落时,我们要讨好他们、巴结他们,尽力和每一个部落做朋友,但又不敢相信他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受了夏州的好处,就会突然从背后捅我们一刀……”
“那种日子,和少主今日的情形何等相似。我们也不想那样过活,可是如果当时稍有懈怠和退缩,我们就再没有活路,最后只能把自己喂了秃鹫和野狼。想尽一切办法的活着,我们才有了今天。芦岭州,现在是我们的家,尽管我们现在还要在外面征战、厮杀,至少我们的家人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使我们没有后顾之忧。
这样的日子,比起以前,已经像天堂一般美好。这一切,是拜少主所赐,我们还想过更好的日子,让我们的子孙不再打打杀杀,我知道少主正在做的,就是为了这一切。我族中三千勇士,愿意追随少主,刀山火海,无所畏惧,亦无悔怨。”
杨浩吁了口气,自嘲地一笑:“比起你们当初,我现在的处境好的多了。听你一说,我倒觉得自己是无病呻吟,身在福中而不知福了,呵呵,不说了,这不是意志消沉的时候,车到山前必有路,走到哪步算哪步吧,走,咱们回去。”
两人刚刚转身,就听远处传来诘问的声音,杨浩和木恩伫足回望,就见白灵氏的营盘中走来一人,杨浩营中布置在最外层的伏哨正现出身形,向他们喝问来由。
第五卷 开花十丈藕如船 第024章 抢亲
拓拔严遣人来是邀请杨浩赴宴的。地点就在双方营盘的中间位置,这样可以减轻杨浩一方的疑虑。两支远离自己部族,彼此不知根底的队伍,想要结识为朋友,这么做考虑的就比较周到了。
白灵部参加野离氏大会,显然是怕各部落得了好处,而自己被摒弃在外。如今既然在路上遇到了杨浩,哪有不抓住机会先做接触的道理。他们相邀,本在杨浩意料之中,如果他们不来,那才有些奇怪了。
杨浩略一思忖,答应了对方的邀请,候那信使回去报信,便对木恩道:“带上二十名侍卫,随我赴宴。”木恩应了一声转身欲走,杨浩又唤住他,思索片刻道:“还有,请唐姑娘来,我带她一同赴宴。”木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应声离去。
白灵部是靠往宋境和契丹贩卖私盐为生的,杨浩不想和这种生意扯上关系。现在西北诸部中,势力最弱小的就是他,但是他敢如此嚣张,就是因为得到了折杨两家的暗中支持,表面上又是朝廷的人马。在几方势力中,除了夏州李氏,没有站在他的对立面的,所以才能如鱼得水。
贩盐利润虽大,但是一旦插手这桩生意,势必要与折杨两家争利,又在朝廷方面埋下了祸患,一旦事败,他就成了寓言中那只在飞禽和走兽间左右不是人的蝙蝠老兄了。可是现在能多争取一分支持,就是一分力量,他又不想失去白灵氏这个大部落。
李玉昌是贩盐的,带上他的外甥女儿唐焰焰,一旦拓拔严说及与芦岭州合作贩盐的事来,就能用李玉昌搪塞一下,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贩盐的合作伙伴,这比直接拒绝更妥当一些。同时唐家做的生意既大又杂,可以让唐焰焰与他商议一番,如能在别的方面有些合作,也不致让他空手而归。
远远望去,在双方的中间地带,白灵部的少主已经带着人到了,不过十多个人,他们先在附近燃起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