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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唐焰焰一挣肩膀,甩脱了她的手,四下看看,忽地问道:“姐姐,我记得……你有上好的金疮药,搁哪儿了?”
穆清璇诧异地道:“你要那个做什么?”
“他……他受了箭伤,路上只是采了些草药敷上去,哪有你们穆家的金疮药管用,你……你拿一瓶来,我去……帮他敷药。”
“这么晚了,不如我知会庄丁一声,着人送过去……”
“给我嘛,我去。”
“这……那我送你过去吧,山间夜路不好走。”
“不用了,你这山寨我又不是第一次来,熟得很。”
唐焰焰不由分说,待她从墙柜中取出药来,夺过来揣在怀里,便蝴蝶似的飞出了门去。穆清璇追到门口,看着她“飘飘然”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还要把人家拍扁了搓圆了呢,就这德性……都快把人家当成活宝啦。我看,该让公公、爹爹准备一份厚礼了,唐家大小姐……春心动了……”
※ ※ ※
夜晚的山风很清凉,今晚的月光温柔如水。
唐焰焰提着灯笼,摇摇晃晃的独自走在山路上。林中寂寂,树影婆娑,虫鸣鸟唧,听来十分宁静。
前边就到杨浩他们的住处了,唐焰焰陪着柯镇恶夫妻先送杨浩过来的,自然知道他住哪儿,她静静地站在树下望着前边不远处房舍窗棂上透出的灯光,那颗心就像一旁溪中的流水一样荡漾。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想到了甚么,忙放轻脚步走到河边,把灯笼小心地放在河边石上,然后蹲下去,掬起一捧清凉的山泉泼在脸上,一下、两下,然后又凭水自照,虽然月光之下,什么也看不清,但她还是很用心地整理了一下头发,象平时对着菱花镜一样歪着头照了又照,然后又掬了一捧水,仔细地漱了漱口,待她哈了哈气,自己已感觉不到口中的酒气,这才嫣然一笑。一个清纯可爱、精灵古怪的小美人儿又恢复了英雌本色。
受水一激,她的醉意便清醒了些,忽的有些犹豫起来。这深更半夜的跑去探病送药,好象……依稀……仿佛……是有那么一点不妥的,可是……他……他不是还没睡么,一定是痛得睡不着觉吧?那我给他探病送药难道不应该?当然应该,太合理了,谁敢说我闲话?
唐大小姐想到这儿,理直气壮地站了起来,捡起了那盏灯笼。杨浩窗口透出的一抹昏黄的灯光,就象是一根无形的绳索,拉扯着唐焰焰的脚步往那灯光处蹭去,很有一种飞蛾扑火的心甘情愿。
河边的水草丛中有几只萤火虫被她的脚步惊扰飞起,追逐着、盘旋着,她的目光追着那起舞的点点星火,那又黑又亮的眸子里,也有点点星火在闪光。
少女情怀总是诗、少女情怀总是梦、少女情怀总是痴,那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若有一段浪漫、有一段旖旎,这女儿情怀才会由那清清的泉水,酿成那醇醇的美酒吧。
杨浩还没有睡,他让人去探视了林中住下的数万百姓,得知他们都已安顿妥当,这才放心。他喝不了急酒,但是慢酒却没问题,因为他解酒解得快。等待的这段时间又喝了一壶茶,与壁宿聊了阵天,神志便渐渐清醒过来。
待壁宿离去,他躺下歇息了一段,肩头还有隐隐的痛楚感,一时却难入睡。就在这时,房门轻轻叩响了。他还以为壁宿去而复返,面对窗子躺着,只说了一声:“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唐焰焰走进来见他背向而睡,不由轻轻一笑。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在杨浩身后欠身坐了,伸出手去刚要搭上杨浩的肩膀,忽又缩了回来,迟疑半晌,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了触他。
杨浩头也不回地道:“还不睡,做什么?”
唐焰焰小声道:“你的伤,还疼不疼?”
“还有点儿,大概化脓了,夜深了也不好叼扰人家,明天讨些疮药敷上就是。你个伪娘,就别装女人了,发什么酒疯。”
唐焰焰一呆,什么叫伪娘她不懂,别装女人这句话她却听得明白。被自己喜欢的男人这么说……真是……很受伤。
低头看看,自己胸口确实不如穆姐姐饱满的酥胸,唐焰焰不觉有些气馁,转念一想:人家年纪还小嘛,又不是没有发展余地。于是又把胸使劲一挺,气鼓鼓地问道:“本姑娘很像男人吗?”
“嗯?”这回听出声音不对了,杨浩急急一转身,肩膀一疼,哎哟一声才看清来人,不由失声道:“唐姑娘?我还以为是壁宿那小子捉弄我,对不住,对不住,你怎么来了?”
唐焰焰一听转嗔为喜,可那胸还是使劲挺着:“穆家的金疮药很有名的,我知道你肩上有伤,特地讨了些来为你敷药。”
杨浩忙道:“有劳姑娘了,就请放在这儿吧,一会儿我让壁宿来帮我敷药。”
唐焰焰道:“大男人粗手粗脚的,怎么能干好这样的事。你脱衣服,我帮你。”
杨浩尴尬道:“这……不好吧。”
唐焰焰心道:“有什么不好?你全身上下还有哪儿我没看过?”这样一想,脸上顿时一热,忙瞪起杏眼掩饰道:“这有甚么关系?我家几个哥哥,光膀子我看得多了,你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转过去,把衣裳脱掉,我帮你敷了药就走。”
杨浩犹豫了一下,便依言转身,脱去上衣,露出赤裸的肩背,这副身体还是很结实的,有种男性的阳刚美,肩头斜着绑了一条绷带,隐隐有渗出的血迹。
唐焰焰脸上微热地帮他解开绑带,一圈圈放开,他肩头处中的是狼牙箭,箭在水中被那些纠缠在一起的绳索挤扯掉了,箭簇扯去了一大块皮肉,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地方,敷着的草绿色草药泥几乎已变成了黑色,唐焰焰一阵心疼,她用指肚轻轻碰了碰,问道:“还疼不疼?”
杨浩道:“嗯,有些疼,呵呵,没什么,疼才好。我听说草原上有些人常在箭上涂以毒药,被那样的箭射中了是不会疼的,可是想治好却不容易,我算幸运的了。”
唐焰焰起身将桌上火烛取了过来,轻轻放在榻上,然后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在火上烤了烤,这才小心地帮他一点点剔去草药泥。
那轻柔的动作,让杨浩也感觉到了她的体贴,想起两人相识以来种种,杨浩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唐焰焰轻轻剔着草泥,眼帘微微一扬,问道:“叹什么气?”
杨浩道:“人的缘份,真的是不可琢磨。与姑娘刚刚相识时,姑娘是横眉立目,杨浩是心惊胆战,一门心思地躲着你走,实未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你我同甘共苦,逃出生天,还能……得到姑娘这样的体贴照顾。”
唐焰焰手上一顿,凝视着那红红的火苗,想起两人相识以来种种,一时也有些痴了,怔忡片刻,她才回过神来,一边小心地向伤口上撒着药沫儿,一边掠掠发丝,温柔地笑道:“说的是呢。后来,虽然知道你救了我的堂弟,而且在老太君寿宴上帮着我们痛骂了那个狗屁不通的书呆子,可是……我还是一见你就讨厌。可是……你一离开我又挺想你的……”
说到这儿她急急补充了一句:“真的,我没有骗你喔。我记人的本事最差了,虽然我没记住你的名字,可你的样子我偏偏就记得,在草原上见到你时,你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这……大概就是缘份吧……”
她含羞瞟了一眼,看到的却只是杨浩结实的背影:“你……你对我也有这种感觉吗?”
杨浩微微一怔,觉得她说的话儿有些不对劲儿,便干笑道:“这个嘛……我这个人是比较专一的。”
“甚么意思?”
“见了你想逃,离开了还是想逃啊……”
“你……”唐焰焰扬手欲打,但是想起他临死时在河对岸对自己的真心表白,心中一阵甜蜜,便原谅了他的油嘴滑舌,她垂下头,羞羞答答地道:“你……你在河边……契丹人冲过来时,你……你打的那手势,能不能……能不能对人家说说是甚么意思,人家没有……没有看明白。”
说到这儿,她羞不可抑,一颗芳心已如小鹿般在胸中乱撞起来。她是真想听杨浩亲口对她说出来,可是她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羞喜中又难免紧张。
药已敷完,将绷带轻轻缠了两圈,垂头等了半晌,却不见杨浩表白,唐焰焰不禁诧异地抬起头来:“嗯?”
杨浩痴痴地想了一阵,摇摇头道:“临死的时候,许多未了的心愿,许多想向人表白的心思,都想告诉人知道。人死如灯灭,没几日便腐朽了,能留下来的,只有几段话、一些信念而已。可是,现在死不了了,心中忽然变得懒懒的,却没有对人说的心情了。”
唐焰焰大失所望,背对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