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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
进入战国之世,秦献公即位,为了抵御已经占领整个河西高原与关中东部的魏国的蚕食,决然将都城东迁三百余里,在关中中部靠近骊山的栎水北岸修建了一座要塞式都城,命名为栎阳。数十年后秦孝公即位,重用商鞅变法,秦国强大,方才在渭水北岸大规模修建了一座新都城——咸阳。
在秦国的都城历史上,雍城与咸阳是两座最重要的真正意义上的都城。与咸阳相比,雍城虽然古老狭小,然却有着咸阳所不能替代的神圣地位。一则,雍城郊野埋葬着秦昭王之前秦国所有二十七代君主。二则,雍城有着嬴族祭祀了数百年的古老宗庙与社稷。三则,雍城处处都是秦人祖先的遗迹。正是因了此等原由,秦国都城东迁后依然以雍为根基之地,只要不是大战不能脱身,重大的祭祀与君王加冠典礼都无可争议的在这里举行。这也是嫪毐提出在雍城加冠而嬴政吕不韦无以质疑之所在。
却说嬴政车驾徐徐西来,行到郿县便依预定行止扎营歇息。
行营扎在郿县城外,嬴政接受完郿县官吏与孟西白三大族族长的拜王礼仪,随行内侍总管便下了熄灯禁客秦王歇息的号令。嬴政进得后帐,立即换上了一身轻软柔韧的精工软甲,摘下了那口少时在赵国打造的轻锐弯刀,便默默地伫立在幽暗的帐口等候。二更刁斗打响,正是月黑风高之时,一个瘦小的黑影过来将嬴政一扯,两人便匆匆出了只供秦王一人出入的后帐辕门,直向行营背后的一个山包去了。
“参见秦王!”山坡萧疏林木中闪出了一个黑影。
“蒙恬!”嬴政低呼一声,两双年轻的大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禀报君上:事已办妥,两千骑士便在雍山!”
“王翦将军如何?”
“事有蹊跷!”蒙恬急促道,“王翦大哥正欲借整修器械之机,率自己的一千护卫铁骑进入岐山呼应。不想却有一道秘密兵符到达蓝田大营,特使指定王翦前军之五千轻兵随时待命,违令者立杀不赦!连暂代上将军的桓龁也不知兵符来路,王翦大哥便不能脱身了。”
“不管兵符来路如何,只要王翦领兵便好。”
“对!王翦大哥也是这般说法!”
“蒙恬,小高子探事机灵,教他跟着你了。”
“不!赵高对君上用处更大,跟我至多一个斥候而已!”
“也好,不争了。”嬴政两只大手重重地拍在了蒙恬双肩,“你我若得再见,便是天意!若得不见,你便到兰陵投奔荀子,嬴政来生找你!”
“君上……”蒙恬骤然哽咽了。
嬴政一挥手,便大步下了山坡。瘦小的黑影飞一般赶了上来低声道:“君上,教小高子说,蒙恬没事,王翦也没事,那个大物事更没事,操甚心来?”嬴政不禁噗地笑了:“鸟话!王翦蒙恬大物事纠缠到一起说,还都没事!”赵高只呵呵笑着:“只要君上高兴,没事没事,都没事!”嬴政却是一声喘息,陡然靠住了一株黝黑的枯树兀自喃喃:“不明兵符若是太后所出,蒙恬那两千散骑抵得住么?上天也……”
“君上,蒙恬人马不是散骑!”
“噢?不是散骑是甚?”
“锐士!重甲锐士!还有二三十铁鹰剑士!”
“信口开河!”
“小高子还没顾上禀报,说完君上再骂不迟。”
原来,蒙恬离开咸阳后便没有了消息。接嫪毐“诏书”后嬴政顿时着急,立即派出赵高星夜秘密北上寻觅。前日,突然接到蒙恬秘密传书,说他与赵高已经南下,尽知咸阳情势,约定在郿县会面。嬴政原先料定蒙恬北上必是筹划兵事,然蒙恬毕竟是受蒙骜临终密嘱所为,蒙骜未对嬴政说,蒙恬也未说,嬴政自然也不便多问。对于一个没有权力的国王而言,嬴政深切明白,一切都是微妙而可变的,所谓君择臣臣亦择君也,如蒙恬这般同心同道者更不能有丝毫勉强。是以直至方才会面,嬴政也没有问起来龙去脉。而其中情形原由,已经是十八岁的赵高在草原已经“探察”得一清二楚。
蒙骜临终之际对长孙蒙恬说得是:“嫪毐粗鄙蠢物也!何须大军应之?大父交你两千牧马骑士,既不违法度,又缓急得济。至于调度是否得宜,便看你小子与秦王的才具了。”而后叮嘱得是,“奉我信物,阴山草原,找秦军马营。毋告秦王,小子当独担其责也。”蒙恬体察大父苦心:万一事有败绩,不要牵涉秦王。故此,蒙恬没有对秦王细说。及至到了阴山,找到秦军牧马营地,蒙恬这才明白了大父要给他牧马骑士的原委。
自赵国大败匈奴占领云中郡东部,秦军的战马来源便减少了许多。当年的武安君白起为了保障秦军战马源源不断,便派出了九原郡五千骑兵长驻阴山草原,一则营造自己的牧马营地,二则与匈奴部族做良马交易。这五千骑士不在军制,然一应后勤粮饷衣甲辎重仍然由秦军供应,实际上便是秦军的一支军商马队。由于通商,更由于时常与突然出现的匈奴飞骑较量,这座营地非但财货殷实,且兵强马壮能分能合,战力甚至在秦军主力铁骑之上。
蒙恬一出大父的一只剑形玉佩,已经须发灰白的牧马将军便哈哈大笑:“老夫孟广,上将军老部属,识得这玉剑佩也!久闻公子大名,有事但说便是!”蒙恬知是郿县孟西白三族老人,心下顿时塌实,然却也不敢贸然行事,只连日与孟广及几位千夫长盘桓痛饮,一件件朝野大事娓娓道来,听得久处偏远的孟广与千长们时而感慨时而唏嘘。说到粗鄙嫪毐以巨阳入宫一节,孟广当下拍案大笑:“呀!无奇不有也!不是大车轴那小子却是谁?嫪毐个鸟!问问这几位老兄弟,林胡族谁不知道这只恶物!”蒙恬大奇,不禁问起了原由。
原来,当年阴山草原的林胡部族有个方士留下的儿子,人人戏呼其小方士。少年时,小方士那物事骤然神奇地变得粗大坚硬,终日顶得翻毛羊皮裤一个鼓鼓大包。一班顽劣少年欺侮戏弄小方士,便专一找他摔跤,小方士输了便要拿出物事教大家看稀奇。谁知这小方士毫不以为羞,非但赳赳拿出物事任少年们观瞻把玩,且教人找来一只废弃车轮,以物事做车轴呼呼转动车轮兜圈子!奇闻传开,小方士得了个名号——大车轴,成了阴山草原人人皆知的怪物。后来,这小方士经常在夜里摸进牧民帐篷恶奸女人,竟是无分老幼。牧民们大为愤怒,一口声要赶杀这个邪恶少年。正在此时,少年却神秘地永远地从草原上失踪了。
“公子说,不是他却是何人!”孟广笑得不亦乐乎。
“错不了!是大车轴!”千夫长们异口同声。
“天作孽!辱我秦人也!”蒙恬一声叹息,便将嫪毐入宫后的种种恶行说了一遍。孟广将士们听得怒火中烧,嗷嗷叫着要赶到秦川割了这小子两只头!蒙恬见已经无须再磨工夫,便径直说了来意,牧马将军孟广与五个千夫长竟是人人争先要随蒙恬南下。好容易一番劝说,这才商定了办法:全营地较武,遴选最精锐的两千骑士,人各两马,带足干肉马奶子兼程南下。诸般事体妥当,已经是过年了。正在此时,赵高风风火火寻来了……
“君上,没事吧。”赵高顽皮地笑了。
“小子干得好!没事。走。”
两人匆匆回到行营后帐,已经是四更时分了。嬴政摸黑卧榻,心下竟是起伏难平。蒙恬这边是没事了,可王翦那边还远不能说没事。能在此时直接向蓝田大营勘合兵符者,会是何人?嫪毐后封之侯,虽掌国事,可决然不会有只有父王才能亲授的兵符。文信侯如何?倒是有可能得父王亲授兵符。然则秦国法度有定,即或摄政权臣,也不能执掌兵符呵。再说,父王临终几次交代也从未提及如此。文信侯更是从来没有说过,实际看,文信侯也没有手握秘密兵符的迹象。如此说来,便只有太后这个实则已经不是母亲的母亲了?否则还能有谁?果然如此,王翦能违抗兵符调遣么?不能!无论有多少种理由,都不能!那么,王翦能做甚举动呢?惟一能做者,只有……只有……
“君上,五更已过,该梳洗了。”
“梳洗梳洗!洗得光堂顶个鸟用!”嬴政烦躁地爬起来扒拉开低声呼叫的赵高,拉起袍服便往身上乱裹。“不行不行!”赵高笑叫着夺下嬴政手中袍服,“不梳洗也来得。君上只坐好,我来。”一边轻摁嬴政坐定,一边利落地梳发束发上衣安履,片刻间一切就绪,“君上,外帐案头早膳备齐。”嬴政再不说话,大步来到外帐便埋头咥了起来。
卯时一到,大号悠扬而起,秦王车驾又辚辚西行了。
雍城大郑宫一片喧嚣,全然不同于往日的嬉闹。
嫪毐最是亢奋,马不停蹄地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