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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脱口而出时,竟每每都被身边侍女的一声太后惊得一个冷颤!是啊,她是秦国太后,而且是秉政太后,除非暴死,她能走得脱么?整日抑郁恍惚,她不知不觉地常常在王城梦游了。一夜,小内侍赵高在王城唯一一片胡杨林中看见了只一方蝉翼白纱一头散乱长发的她,吓得顿时瘫在了林边。次日,已经是秦王的儿子嬴政带着太医令前来觐见,诊脉后的太医令背着她对儿子低声说了片刻,寻常声称自己离不开母后教诲的儿子,才终于将她专程送到了梁山。
咸阳宫的那片胡杨林,恰恰便是吕不韦在王城的理政署。
重到梁山的第三日,吕不韦来了。虽然带来了一大堆急待处置的国事,吕不韦却一件也没有说,只是陪她默默地对坐着。赵姬也是一句话不说,只低着头时不时一声断肠般的叹息。从正午坐到暮色降临,两人谁也没有动得一动,谁也没有说得只言片语。掌灯之时,赵姬不经意瞄了吕不韦一眼,心头不禁猛然一抖!豆大的泪珠正从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苍老面容上滚落,吕不韦紧紧咬着牙关,两腮抽搐得中风一般……脸色苍白的赵姬轻声屏退了侍女,走到了吕不韦身边,轻柔地搂住了那颗鬓发斑白的头,雪白的汗巾蒙住了那张泪水纵横的脸。猛然,吕不韦抱住了她瑟瑟抖动的身躯,那股力道几乎要使她窒息过去……
只是在那一夜之后,她才明白了自己真正的渴求。
自此,吕不韦每月必来。后来,便有了一道秦王诏书:每月月末三日,为太后丞相会政之日,举凡本月国事,务必在月末三日前理清待决。赵姬笑吕不韦画蛇添足。吕不韦却说,政有政道,毕竟须得有个说法。赵姬却说,你爱蛇足便蛇足,左右不许丢开我!说罢便抱住吕不韦忙碌起来。虽然吕不韦体魄壮硕,却总是莫名其妙地时不时萎缩不举。无论赵姬如何殷切勤奋热汗淋漓,吕不韦只木然望着帐顶浑然无觉,那初始曾经的雄风也总是渺渺无期。便在两人兴味索然地疲惫睡去之时,吕不韦却往往在更深酣睡之中突然挺进,她那灰色的梦便顿时一片火海一片汪洋!清晨游山,赵姬红着脸嘲笑那物事患得是五更疯。吕不韦总是皱着眉头一声粗重地叹息,你太后也,我丞相也,秦王日长,如此终非常法也!赵姬却咯咯笑了,太后丞相不是人么?当年宣太后私通朝臣几多,谁说甚来着!秦王再大又如何?我正寻思,待他亲政,我便再嫁给你这丞相!那一刻,吕不韦脸都白了,愣怔间勉力对她笑了笑,昭妹莫任性,此事还是容我三思,总得有个妥善出路才是也。赵姬却是耸眉立目,妥善个甚?索性你我辞国,做范蠡西施泛舟湖海,强如教这沉沉冠带活活绞死!吕不韦默然无语,直到离开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那次以后,吕不韦已经大半年没有再来了。
每次派亲信回咸阳敦促,吕不韦都有千百个实在不能前来的理由。赵姬一次又一次地体谅了吕不韦,一次又一次地告诫自己且莫任性,当设身处地为他着想,要吕不韦既全力辅佐自己的儿子,又悉心做自己的夫君,毕竟难为他了。然则无论赵姬如何在心中为吕不韦开脱,已经重新燃烧的肉体却由不得自己。夜来辗转反侧吞声饮泣,白日茶饭不思恍惚如梦。为了不使自己再度陷入梦游,她便每日夜半骑马,从夏宫飞驰西苑,又从西苑飞回夏宫,直至折腾得自己疲惫地倒下。几个月过去,一日不意揽镜,她竟被镜中的自己吓得尖叫起来——两鬓丝丝银发,一脸密密褶皱,苍白的瘦脸直如五十岁老妪!她哭了,整整哭了一日一夜,为了上天对她的折磨,为了命运对自己的欺骗。她分明是生就的娇媚女儿身,上天却教她每每久旷。当年因了吕不韦的冷漠,她嫁给了火焰般燃烧的秦国公子嬴异人。可这丛火焰却只燃烧了短短半年,便倏忽飘逝了。多年之后,当她带着儿子嬴政被隆重接回秦国时,昔日的火焰竟莫名其妙地熄灭了。当年公子做了秦王,却没有了她日夜梦想的凛凛英风,她期盼他对她能如当年那般任意肆虐。可一切都是梦幻,嬴异人竟不可思议地变成了一个卧榻病夫,只能时不时抚摩着她焦渴的肉体,挤出一丝难堪的笑来。吕不韦的不期到来,非但圆了她少女初情的梦,更点燃了她奄奄一息的欲念。终于,她绽开了丰盈旺盛的生命之花,倏忽变成了一个艳丽的绝代美夫人。侍女歆慕,朝臣惊叹,她更是快乐得几乎要醉了……然而曾几何时,这一切竟眼看着又将成为一场梦幻。便在她疯狂地用药杵砸着铜镜的时候,她突然明白了,她一生的命运磨难都是因吕不韦而起的!吕不韦逼她嫁给了嬴异人,第一次抛弃了她!吕不韦唤醒了她的垂死灵魂却又置之不理,第二次抛弃了她!梦而又梦,碎而再碎,不是吕不韦却是何人?那一刻,她横下了心,要召吕不韦来说个明白:或她再嫁吕不韦,或两人辞国隐居,否则她便与吕不韦同死同葬!
做好了一切准备,也派出了亲信信使,吕不韦却依然没来。
气狠之下,她第一次动用太后大印,下诏吕不韦前来议政。
下诏三日,吕不韦派书吏送来一信,说正在为她物色一宗可心大礼,不日即到,要她平心静气等得几日。书吏还带来了吕不韦亲自为她配制的一箱安神清心草药,备细写了煎服之法,其情殷殷,跃然纸上。赵姬又一次心软了,凄然叹息一声,满腹怨恨又化做了刻骨铭心的念想。
这次吕不韦倒是没有泥牛入海。一月之后,吕府的女掌事莫胡到了夏宫,给赵姬带来了三车茶酒衣食与各种器玩,也带来了吕不韦的关切之心。赵姬虽是太后,一应物事可说应有尽有,然则在精于器物的昔日大商吕不韦送来的这些绝世佳品面前,也是啧啧称奇爱不释手。莫胡是个极其可人的女子,虽然已经年逾三十,却有着少女难以比拟的风韵,更兼聪慧过人见闻多广,一日间便与赵姬处得姊妹一般。赵姬原本便无视法度厌恶威严,得遇如此可心女子,又是吕不韦身边之人,亲昵之心油然而生,夜来便拉着莫胡同榻并枕抱在一起说话,说得最多的自然是吕不韦。越说越入港,赵姬便揪着莫胡耳朵悄悄笑问,小妹可是他的人了?莫胡红着脸将头埋在赵姬胸前咯咯笑道,小妹原是他买的女奴,能不是他的人么?赵姬又问,目下他还要你么?莫胡羞涩道,夫人月红时有过两次,只搂住我睡,却做不得事。赵姬便问,是病么?莫胡连连摇摇头,我敢问么?我只悄悄说给了夫人;夫人笑说,不行近半年了,才晓得,预备着与老姐姐守活寡便是了;我问何不找太医诊治,夫人说药都服了几个月,甚动静没有,连清晨尿勃也没有了,只怕是真不行了;姐姐你说,为甚忒般厉害一宗物事说不行便不行了?赵姬听得心头怦怦直跳,心下直悔错怪了吕不韦,莫不是自己太疯,他能好端端塌架了?
盘桓几日,夜夜亲昵,赵姬与莫胡几乎是无话不可说了。这夜说得热闹,赵姬便问莫胡经过几个男人?莫胡说两个,姐姐几个?赵姬便说也是两个,说罢一声叹息,你说,男人物事莫非都是这般不经折腾?莫胡咯咯直笑,不晓得不晓得。笑得一阵恍然欲言,却又笑得趴在了赵姬大腿根儿。赵姬大奇,拧住莫胡嫩白的脸蛋儿便要她说话。莫胡一边讨饶一边吃吃笑道,姐姐可知,男人物事能有几多大几多硬么?赵姬噗地一笑,向莫胡的脸打了一掌道,明知故问!说,你见过多大多硬物事?莫胡便吃吃笑着讲述了一则奇闻——
那日,莫胡去渭南贤苑送药,吕不韦却不在书房,等候之时她竟起了睡意。正在朦胧之际,一阵喧哗笑语加着连声惊叹突然从庭院林下暴起。莫胡睁开眼睛走到窗下望去,顿时心下突突乱跳!一个生着连鬓大胡须的壮伟后生赤裸裸挺立在人圈中间,一个车轮正在围着他飞转,那车轴孔中的物事竟是一根巨大的紫黑色的阳具!莫胡眼力极好,眼看那支阳具青筋暴涨勃勃耸动,便知绝非虚假障眼的方士法术。待车轮静止,那支硬得不可思议的阳具还将轴孔嘭嘭敲打了几下,才听得一个带着胡腔的粗厚声音大笑了一阵,如何?这是在下绝技,谁个敢来一试?正在此时,众人却哄笑着纷纷散去。莫胡一看,原来是吕不韦匆匆来了,连忙便倒在书案上睡了过去。
赵姬苍白的脸红得晚霞一般喃喃自语,那厮胡人?有名字么?莫胡咯咯直笑,此等奇人伟丈夫,我也上心哩,悄悄一打问,竟是新来门客,名字忒怪,叫做?对!叫嫪毐!赵姬笑着在莫胡的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