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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个“司过”大臣,还要兼领邯郸军政手握三万精锐步骑,这分明是国君要以睁得硬眼的肥义震慑朝局了。虽说各据实力的世族大臣们也未必人人都有叵测之心,但对新君上手便严加防范,毕竟是老大不舒坦。然则又能如何?整肃朝政不是该当的么?赵国多内争,谁都嚷嚷要凝聚朝野消弭边患,当此之时,设立司过大臣以纠察内政,又能以何等理由反对?
还有,这太子傅历来都是世族重臣领衔,外加一个饱学之士辅佐。如今却擢升一个执掌王室典籍的中府丞周绍独领。周绍虽不若肥义那般令人如芒刺在背,却也同样是个只认法度死理的老倔头。此前大臣们已听说,赵雍亲访周绍试探,这老倔头耿耿地撅着山羊胡须说,立傅之道六,君若守之,老夫当为也。赵雍问六者何也?这老倔头说,知虑不躁达于变,身行宽惠达于礼,威严不足以易于位,重利不足以变其心,恭于教而不放纵,和于臣而不伪言,此六者,傅之道也;王若不守,臣之耻也,何敢为之也?没想到,赵雍坦然允准,当真教这老倔头做了太子傅。大臣们都明白,这“六道”分明是这老倔头的开价,尤其那三四两道——威严不足以易于位,重利不足以变其心,分明便是告诫赵雍:他只认太子傅职责法度,不认国君威权。如此一个油盐不浸的老倔头做未来国君的老师,谁个心里却舒坦了?然则又能如何?为太子延聘老师,历来是半私半公之事,周绍又是名节赫赫,能反对么?
若说前两道君书让世族大臣们不快,后两道却是颇得人望。
博闻师也是新设。赵禹、赵燕、赵文三人都是年过六七旬的卸职元老,能訾议国政,自然强如闭门闲居。而年过八旬的十二位元老也都成了“国老”,也都能进言督察国政,可谓殊荣加身。每一老身后都是一大族,舒畅者又岂止一人也。更要紧的是,世族大臣几乎都在中年之上,人皆有老,眼见博闻师与国老便是老之所归,谁又不暗自庆幸?在强悍实在的赵国,历来是老臣受冷落,一旦不能驰骋沙场,在国便是失爵失位,纵有子孙承袭,老臣自己却未免凄凉。而今有一抹亮色照拂暮年之期,能获高爵而安享晚境,不亦乐乎?
安定了朝局,赵雍正欲北上视边,却有魏王特使飞车邯郸,一力邀赵雍加盟“五国相王”大典。这“五国相王”是魏惠王为主盟的邦交大典,邀韩、宋、赵、燕、中山五国,在魏国主持下一起称王并相互承认对方为“王国”。魏国本来早已经称王,此举完全是老魏惠王想操持天下大局重振魏国声望的别出心裁之举。五国相王之详细经过,见第二部《国命纵横》。
“赵为弱邦,无其实,不敢处其名也。”赵雍对特使分外恭谨,回书也只是如此一句。魏国特使大为惊讶,回报大梁,说赵雍已经下书朝野:国人称他为“君”,比“侯”还退了一步,不可思议。魏惠王却是哈哈大笑:“少见多怪也!赵国本弱,赵雍知其弱,有何不可思议了?”
从此,中原列国弥漫出一股“弱赵四等”的口风,讥讽赵国在王、公、侯三等邦国之后自甘称“君”,隐隐然觉得赵国只怕是当真不行了。否则,在强势汹汹的战国之世,向来咄咄逼人强悍张扬的赵国如何肯灭了自己威风?
风声传来,赵雍轻蔑地一笑,到国中巡视去了。
这一去竟是两年。赵雍踏遍了赵国的每个角落,对赵国山川形胜与生民艰难终究算是了如指掌了。第三年赵雍回到邯郸,立即与肥义等一班重臣商讨在赵国变法。谋划半年之后,赵国的变法终于开始了。赵雍给变法定的大要是十六个字,“不触封地,整肃吏治,废黜隶农,行新田制”。也就是说,在不根本触动世族封地制的情势下,大力整肃国政,废除奴隶制,推行已经成为战国主潮流的自由买卖土地制,激发国人勤耕奋战。因了不触动封地,所以变法得到了世族大臣的一致拥戴,而庶民与隶农官奴更是欢呼雀跃。朝野同心之下,赵国的变法水波不兴,几乎没有引起列国的多少关注,便平稳地在七八年间完成了新法之变。从战国大势看,赵国的变法除了不能与秦国的商鞅变法相比外,力度与广度均超过了其余五国。当此之时,变法已经是天下大潮,魏、楚、韩、秦、齐五大战国均已先后变法,除了魏楚韩三国没有二次变法之外,秦齐两国都是在大变法之后不断小变,法令之新领先天下。及至赵雍即位,北方最古老的燕国也开始了燕昭王与乐毅的变法。
如此一来,赵国成了战国最后变法的一个。也正因了如此,赵雍对列国变法看得分外清楚,如何在不使朝野发生大动荡的稳定情势下推行变法,也就成为赵雍反复思虑的头等大事。别国变法,都要在外患消弭或大大减弱的大局下进行,根本原因,在于变法必然会带来动荡,若外敌与内部动荡同时发作,其国必毁。唯其如此,外患未消则不能变法,几乎成为天下认同的铁则。若恪守这一铁则,赵国将陷入一个永远不能变法的怪诞圈子。赵国劲而不强,边患又是天下之最,不变法无力靖边,而外患不除又不能变法。这,岂非一个只能永远原地打转的怪圈?
两年巡视,赵雍已经想透了这件大事,决意以不触动封地的无震荡变法来走出这个怪圈,而后再相机彻底变法。一着手果然顺当,竟在七八年间完成了一次举国大变。然则对赵雍而言,更高兴的却是列国目光尽被燕国崛起所吸引,赵国悄悄地隐身在昔日夙敌的光影中跨出了一大步。
国势大定的第二年,赵雍带着一个铁骑百人队径直北上了。这一次,赵雍要寻求靖边之法,为彻底肃清三胡匈奴边患下一番工夫。
这时候,赵国的北疆还远未伸展,自西向东还被三胡与匈奴压缩在九原、云中、雁门、平城平城,战国时赵国北部要塞,秦统一后置县,今山西大同东北。、于延水一线之南。认真说起来,纵是这一线之南二三百里,也经常被胡人飞骑突破大掠。而九原云中以南的广袤高原,秦国则在河西地带修建了与大河并行南下的千里长城,使胡人无法肆意侵扰。加之雁门平城恰恰又将中山国隔挡在南部太行山地带,胡人飞骑只能对赵国燕国肆虐了。偏此时的燕国已经派大将秦开一举拿下了辽东平定了东胡,亚卿乐毅又顺势北上,一举将诸胡部族从渔阳、上谷上谷,因在广袤山谷地带而得名,秦开破东胡后燕国设郡,辖境大体为今张家口以东、北京昌平以北。渔阳,因在渔水之阳得名,秦开破东胡后设郡,辖境大体为内蒙古赤峰以南、北京通县以东、天津以北地区。驱逐到于延水之西。如此一来,诸胡与匈奴几乎全部压在了赵国北部地区。自赵氏立为诸侯,赵国在北边始终驻有重兵,到赵成侯赵肃侯两代,长驻十万轻骑已经成了定制。应当说,那时候的十万轻骑虽不足以扫灭诸胡匈奴,但保得赵国北部平定还是游刃有余的。然则此时情势大变,赵国的十万轻骑分别驻扎在雁门、平城两地,面对兵势猛增且又日见频繁的胡族袭击,赵军在广阔的战线上已经呈现出力有不逮的弱势。
赵雍马队越过治水,直奔雁门塞而来。
此时的北疆,正是夏末秋初水草丰茂牛羊肥壮的黄金季节。一过治水,蓝天之下重峦叠嶂,霞举云高,连山隐隐,旌旗猎猎。遥遥望去,两山夹峙,恍若云天之门,时有雁阵长鸣,从门中掠过悠悠南下,令人生出无限感慨。因了如此沧桑奇观,这片险峻连绵的高山叫了雁门塞。雁门两山之中,一座关城突兀矗立,这便是赫赫大名的雁门关雁门关,在今山西代县西北,战国雁门关与唐以后之雁门关大体重合。。
抗胡大将楼缓的幕府,驻扎在雁门要塞。赵雍一进关直入将军幕府,不想幕府内外冷冷清清,一问之下,领军大将楼缓竟不在驻地。赵雍原本是秘密北上,有意不事先飞书而要真实验看边军状况,听说主将楼缓不在,微微皱起了眉头:“楼缓不在幕府备军,却到何处去了?”
“禀报特使,”一个留守司马从幕府后厅大步匆匆走出,“胡人秋掠将至,将军赶到岱海岱海,战国时草原盐湖,今已趋于淡水化,在今内蒙古凉城县东部。踏勘地势去了!”
秋掠?赵雍恍然大悟,每年秋季都是诸胡部族大举南下的时节。其时中原农田收获方过,草原大漠寒冬将至,正好大掠粮食财货以备冬藏休牧。楼缓在此时赶赴岱海,必有不同寻常的谋划。赵雍略一思忖,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