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来鼎盘,张仪一夜劳累,早已是饥肠辘辘,也不与两女礼让,径自狼吞虎咽起来。匆匆用罢,上榻倒头便睡,一觉醒来,正是日上中天的正午时分。看看天色尚早,张仪冷水沐浴了一番,宽袍散发来到书房,嬴华已经在书房等候。
“你在读书?”打量着书案前发呆的嬴华,张仪笑了。
“没那兴致,我在看图,找出口。”
张仪恍然,连忙凑过来端详。书案上摊着一张三尺见方的大图,羊皮纸已经发黄,墨线却是异常清晰。张仪博杂如师,也算得粗通筑城术,端详了一番大图,已经看出了些名堂,见嬴华依旧皱着眉头,打趣笑道:“木瓜一个,再看也是白搭。”嬴华红着脸笑道:“你才木瓜!在这里,我是想不出,这出口外是甚地方?”张仪又端详一阵,指点着大图道:“这是南山,这是渭水,这是北阪,这洞口外么?对了,酆水南岗,松林塬。”嬴华惊喜笑道:“酆水松林塬,真好!别宫正在那里。”
张仪一笑:“入口呢?最好在城内。”
“木瓜!”嬴华拍案笑道,“地道相连,昨夜那里便能进入。”
听说入口在府中,张仪连呼“天意天意”,整理好了几样物事,对嬴华道:“午时末刻,该走了。”嬴华也收拾了一番,两人来到昨夜石亭下,悄无声息地进了地道,大约半个时辰后出得地道,面前是碧波滚滚的一条大水,对岸一望无际的茫茫松林,掩映着两座古老城堡的断垣残壁在风中遥遥相望,平添了几分萧瑟悲凉。
这水,便是赫赫大名的沣水。沣水在咸阳城西沣水在古咸阳以西入渭水。秦之古咸阳,在今咸阳以东。今沣水已近干涸,在今咸阳东南。与渭水交汇,虽是渭水支脉,却也是天下名水。所以为名水,是因为沣水两岸是周人文明的中心地带。两座遥遥相望的断垣残壁,便是当年沣京与鄗京的遗址。三百多年前,周室内乱,犬戎在周室权臣引导下大举进入关中,杀死周幽王,掠夺了周人积累的全部财富,烧毁了周人最伟大的两座都城——沣京鄗京,将丰裕的渭水平原变成了满目疮痍的废墟。正是这场亘古罕见的大乱,才引出了周太子(后来的周平王)千里跋涉入陇西,秦部族五万精骑东进勤王的悲壮故事。周人东迁洛阳,将根基之地全部封给挽救了周人的秦人。秦人虽然勤奋厚重,封国之初却已不善农耕,更兼春秋诸侯争夺激烈,无暇修复也无力利用这两座残留的伟大城堡。年复一年,沣京鄗京尘封湮没,被悠悠岁月销蚀成了真正的废墟。
奇怪的是,这两片断垣残壁的废墟之上,不知从何年开始,生起了大片大片的松柏树,茫茫苍苍覆盖了全部高冈。老秦人说,那是上天用最隆重的礼仪,安葬了这两座天子京城。后来,秦人便将这片山地呼之为松林塬。商鞅修筑咸阳时,在这与咸阳一水之隔的松林塬中,建了一座小小别宫,名曰章台,国人呼为章台宫。究其实,章台宫也是一座小城堡,夏日酷暑或是春秋狩猎,国君便在这里逗留一段时日。因了离咸阳很近,于是国君时常出城在这里小住,一些耗费时日又需清静的会商,也常常选在了这里。
“飞过去么?”张仪看看波涛滚滚的河水,又看看对岸的茫茫松林。
“你飞?莫急。”嬴华左右张望着,“该当有人接。”
话音刚刚落点,便闻岸边桨声,芦苇丛中划出了一条黑篷快船。船头一名军士突兀问:“可有鹰牌?”嬴华一亮手中竹鹰牌:“看好。”随手一掷,手掌大的竹牌“嗖”地飞向船头。军士凌空抄住,看了一眼道:“请大人左走百步,从码头上船。”嬴华笑道:“无须了,稳住船头便是。”说着揽住张仪腰身,身形一闪,两人凌空跃起,稳稳地站在了船头。军士拱手道:“请大人入舱就座。”嬴华对张仪眼神示意,两人进了黑篷下的小小船舱。只听军士脚下一跺,黑篷船箭一般驶向了对岸。
片刻之间,小船已经靠岸。军士领着两人上岸,进入松林,在一座石门前交接给一个千夫长,军士转身走了。千夫长领着两人进入松林深处,一阵曲折,终于看见了一座白色石条砌起来的城堡。城堡建在一个山包上,虽说不大,但在这青苍苍的松林中却是威势赫赫。沿着白色石阶上到平台,那千夫长又走了。没有守护兵士的厚厚石门,隆隆地响着自动滑开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内侍走了出来,无声地招招手,领着两个人走了进去。张仪没有回头,却听见背后的石门又隆隆关闭了。莫名其妙地,他心中咯噔一沉,前所未有地打了个寒战。外边看,城堡虽然威势赫赫,里边却并不大,仿佛咸阳城中一个六进大庭院。穿过几道曲折回廊,便到了“庭院”深处的一座孤零零的茅屋前。茅屋外一片草地一片竹林一池碧水,倒似墨家子弟的幽谷田园一般。
嬴华趴在张仪耳边悄声笑道:“知道么?这是先君孝公特意修建,叫玄思苑。”
“玄思苑?”张仪恍然点头,方才明白这是秦孝公为怀念墨家女弟子玄奇特意修建的居处,追慕孝公,不禁感慨中来,油然一声叹息。
老内侍已经从茅屋中出来,嘶哑着声音对嬴华道:“敢请公主在池边等候,丞相随我来。”领着张仪走进了茅屋。嬴华左右张望一阵,到草地边的竹林中去了。
进得茅屋,张仪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茅屋中四面帷幕,幽暗中的竹榻上斜倚着须发雪白枯瘦如柴的一个老人。虽则已经听嬴华说了秦惠王的景况,但亲眼所见,张仪还是感到了极大的震撼,一时间情不自禁,哭喊一声:“君上……”竟扑到秦惠王榻前跪了下去。
“丞相……”秦惠王也是老泪纵横,挣扎欲起,却又跌躺到榻上,良久喘息,沙哑着声音道,“也是天意啊……车裂商君,嬴驷不良,竟落得如此下场……”
“君上,莫要自责过甚。”张仪哽咽着,“时也势也,已是当年过往之事。君上惕厉奋发,恪守商君法制,开拓大秦疆土,使秦成天下不二强国,上可对苍天神灵,中可对祖宗社稷,下可对秦国子民,煌煌功业,何愧之有!”
“天命如斯!”秦惠王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嬴驷来日无多,有几件事,须得对丞相说清了。”
“君上但有王命,张仪自当尽忠竭力。”
秦惠王勉力坐直了身子,缓慢沉重地对张仪叮嘱了几件事情,都与储君继位相关,张仪听得大是不安。
秦惠王有几个儿子,长子嬴荡与少子嬴稷最为惠王看重。嬴荡是秦惠王当年重返咸阳后与一个胡女妃子所生,那个胡女生下嬴荡后便回到草原去了,再也没有回来。这嬴荡天赋极高,壮猛异常,对兵事武道有着浓烈的嗜好。当初,秦惠王很为嬴荡的勇武刚猛而欣慰。战国大争,一个君王的尚武精神往往便是一个国家的旺盛斗志。可到后来,秦惠王渐渐没有这种欣慰了。说起来事情都不大,这就是嬴荡时常流露出的那种种令人惊讶的浮躁,令秦惠王不安。从军之前,嬴荡在两年中赶走了三个剑术老师,赶走了六个搏击术老师,原因都是老师打不过他。读起书来,嬴荡也是过目成诵,辩驳得几个老师张口结舌,也被一一赶走了。秦惠王几次动了念头,要请张仪兼做太傅教导太子,无奈纵横事大,张仪走马灯般周旋于六国,已是疲于奔命一般,如何能再掣肘?
后来,秦惠王发现了甘茂这个奇才。甘茂本是下蔡下蔡,今河南汝南地带,战国时为楚魏拉锯之地,所谓“楚头魏尾”,多属北楚。名士,学无定师,自称“师尚百家,自成我家”,更兼通晓兵家武道,精于论辩之术,在北楚南魏间声名大噪。张仪在山东六国间奔波的时候,介绍甘茂来到秦国,樗里疾将他引见给了秦惠王。一番长谈,秦惠王觉得甘茂之才确实难得,任为右长史,也便是长史之副。由于长史是常驻王宫的机密大臣,秦惠王便有了经常考察甘茂的机会。但有疑难大事,秦惠王总是先有意无意地与甘茂闲谈,想看看甘茂的见识。司马错兵出巴蜀之初,秦惠王有意征询甘茂的治蜀方略,甘茂说了两句话:“削巴蜀之王权治权,立秦人之王权相权。”秦惠王总觉得这个方略不深不透,可后来也照着做了。大约几个月,秦惠王对甘茂有了一个考语:“无大略,多机变,文武皆通,才堪实用。”司马错班师归来,秦惠王命甘茂做了嬴荡的老师,但是,却没有给甘茂加太子傅官爵。
秦惠王要看看,甘茂能否对嬴荡施加影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