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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子,整倒了这个王族名将。
就在田忌又打了一次胜仗后,驺忌派一个叫做公孙阅的心腹门客带了十个大金饼,找到了一个以龟甲占卜著名的巫师,说:“我是上将军门人,上将军三战三胜,声威震天下,目下欲举大事,请大师为之一卜吉凶,万莫对他人说起。”待占卜完毕,公孙阅刚走,太史令派来纠察占卜者的官员随后赶到,将巫师抓了起来,连同方才占卜的龟甲卜辞一并押进了王宫。也是齐威王素来防备王族大臣,一审巫师,便对田忌怀疑了起来,派出了特使收缴田忌兵符。田忌得到消息大为愤怒,立即发兵包围临淄,请命齐威王立杀驺忌。谁知齐威王与驺忌已经做好了准备,坚守不战。田忌久屯无粮,军心涣散,只好只身逃到楚国去了。
从此,驺忌成了大功臣,被齐威王封为成侯,封地只比君爵小了二十里。
有了侯爵,有了封地,驺忌理所当然地成了贵族。齐国老贵族们见驺忌雍容谦和敬老尊祖,便经常找驺忌商议一些有关贵族利害的对策。时间长了,驺忌隐隐然成了临淄贵族的主心骨。但是,驺忌对权力与国事却渐渐淡漠了。一则,是他看准了在齐威王这样的强悍君主麾下做臣子,随时都有覆舟之危;二则,是他觉察了齐威王对处置田忌孙膑的悔意,以及对孟尝君等一班新进的器重。自己一个乐师根底,并非几代根基的老贵族,若在权力场栽倒,一切都烟消云散。反复揣摩,他终于在一个非常恰当的时机上书请求退隐,而且没有荐举接手丞相。齐威王没有照准,他便再辞,连续三辞,终于获准。齐威王虽然没有说什么,却将驺忌的封地增加了三十里。重要的是,这三十里封地便在天齐渊东岸,离临淄城只有快马半个时辰的路程,既清幽肥美,又毫无闭塞,简直就是王畿封地一般。
驺忌很明白,这块封地名为“特赐颐养”之地,实则是齐威王防备他这样一个权臣远离都城而悄悄坐大,他必须在国君视野之内归隐。因了这一切心照不宣的规矩,驺忌在天齐渊的田舍翁做得很扎实。终齐威王晚年之期,驺忌从来没有进过临淄。新王即位,他也没有鲁莽,依旧在冷眼观察。渐渐地,他终于看清了这个新齐王的面目,觉得自己可以出山了。临淄的老贵族们也已经拟好了奏章,要“公推成侯驺忌出山,任开府丞相,恢复先王之富强齐国”。
正在此时,临淄都城风云骤变,竟与驺忌的预料南辕北辙。
驺忌第一次蒙了,猛然警觉自己太过轻率,低估了这个田辟疆。毕竟,王室王族居于权力中枢,拥有的实力是无可匹敌的,一步踏错,灭亡的只能是自己。想来想去,驺忌终于又蛰伏了下来。他相信,如此大的剧烈震荡,临淄贵族们一定比他更焦躁。
驺忌没有错料,贵族们急匆匆地来了,三三两两地拥到了天成庄。旬日之内,天成庄成了“狩猎者”云集的所在。驺忌一个也不见,庄前日日车马如梭,仿佛一个狩猎车马场一般。
“禀报成侯,十元老一齐来了。”白发家老匆匆来到水榭报告。
驺忌正在抚琴,闻言琴声戛然而止:“十元老?却在何处?”
“斥候报说,已经过了淄水,狩猎军士已扎了营,估摸小半个时辰必到。”
驺忌推开了那张名贵的古琴,思忖片刻道:“备好酒宴,十元老要见。”
家老去了,水榭的琴声又响了起来。十元老是封地在三十里以上的十家老贵族大臣,其中六家都是田氏王族。在齐国,除了一君(孟尝君田文)一侯(成侯驺忌),他们既是齐国最有实力的十家贵族,又是所有贵族的代言人,别人可以不见,这十元老可不能不见。他们要听驺忌的高见,驺忌也要听他们的高见。
一曲终了,遥闻庄外马蹄声疾,驺忌信步踱出了水榭,刚刚走到庭院廊下,便闻大门外一片粗重的脚步声与喧哗笑语卷了进来。
“成侯别来无恙乎?!”为首一个斗篷软甲精神抖擞的老人高声笑道,“经年不见,成侯更见矍铄也!”
立即有人高声呼应:“谁不知晓,成侯当年是齐国美男子!与城北徐公齐名也!”
“徐公是谁呀?成侯比他美多了!”
“那是那是!成侯乃人中之龙,一介布衣如何比得?”
“成侯也是白须白发,老朽也是白须白发,如何这精气神就不一般?”
“笑话!一般了,你不也是成侯了?”
一片笑声歆慕,一片溢美赞叹,庭院中分外热闹。驺忌仪态从容地拱手笑道:“列位大人,春草方长,狐兔出洞,猎物如何啊?”众人七嘴八舌笑道:“草长狐兔藏,看见猎物,射准却难。”“猎物多了,都在心田里头了。”“别说了,今年狩猎最晦气!”“我看,明年不定连狩猎地盘都没有了!”驺忌虽然带着笑意四面应酬,却将每个人的话都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脸上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众人进入正厅,坐案已经摆好,饮得一盏热茶,酒菜整齐上案。元老们一看,无不啧啧称奇。原来,上案的酒器餐具没有一件金铜物事,青铜食鼎、青铜大爵、金托盘、象牙箸统统没有,所有的菜肴都用本色陶器盛来,连酒具都是陶杯。可奇怪的是,这些陶器上得座案非但丝毫不显寒酸,反而透出一片别有韵味的高雅。一个老人端详了片刻,惊讶笑道:“呀!老朽明白了,这些陶器是成侯专门烧制也!”另一人也高声惊叹:“对了!形制古雅,还有铭文,当真难得!”于是又是一片溢美赞誉之辞。驺忌谦和笑道:“老夫寒微之身,只喜欢这些粗朴之物,如何有诸位大人那些贵重器皿了?”说罢举起了那只本色陶杯:“诸位大人狩猎出都,光临寒舍,老夫不胜荣幸。来,同干一杯,为诸位大人洗尘。”
一杯酒落肚,驺忌只是笑语寒暄,绝口不提朝政国事。元老们按捺不住,终于是斗篷软甲的老人开了口:“敢问成侯,临淄已经是满城风雨,你能如此安稳?”
说话者名叫陈玎,原是齐桓公田午时的上将军,说来也是王族远支。齐国田氏王族的鼻祖是田完,田完的本姓为陈,是陈国公族的后裔。陈完在陈国争夺国君之位失败后,逃到了齐国,改姓了田。八代之后,田氏取代了齐国政权,却沿用了“齐”这个国号。田氏在齐国经营二百余年,期间一些部族分支恢复了陈姓。但在齐国朝野,却历来都认做“田陈两姓,一脉同源”,陈氏大臣历来都被看做王族贵胄。田氏当齐的百余年下来,陈姓成为权臣贵胄者,反而比田氏王族多。于是,临淄城便有了“要想贵,田变色”的民谣。这陈玎是王族大臣中资深望重的元老,胆气粗豪,为十元老之首。
“老将军所言,老夫不明,临淄如何满城风雨了?”驺忌很是惊讶。
“成侯啊,莫非你当真做隐士了?”陈玎一声感慨,备细说了驺忌了如指掌的人事变化,末了拍案道,“成侯明察:如此折腾,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个苍老的声音跟道:“换几个人事小,根本是换了人做何事?”
“还不清楚么?说是变法,其实明白是要改变祖制,逆天行事!”
“说到底,还不是夺我等封地财赋?狼子野心!”
一片愤激的叫嚷,驺忌始终只是沉默不语。渐渐的众人都不说话了,只将一对对老眼直勾勾盯住驺忌。驺忌叹息一声道:“齐王执意如此,必有其理也,我等退隐臣工,又能如何?”
“成侯说话好没气力!”陈玎拍案高声道,“我等来讨教主意,你却只是摇头叹息,莫非你是怕了田文苏秦一干人不成?”立即有人跟声应道:“成侯只需理个主见出来,老朽破出命干了!”“对!不动便要被人剥得一干二净,左右得拼了!”“我等老命怕甚来?赢了留给子孙一片封地,输了老命一条!”“对!拼了!不能教苏秦猖狂!”末了座中一口声地喊起来。
驺忌也不制止,也不掺和,直到众人又都直勾勾地盯住他,方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列位对先王成法如此耿耿忠心,老夫自不能置身事外。只是兹事体大,须得在理上站住根基。老夫忖度,列位大人坚守三法:其一,以‘三变破国’力谏齐王;其二,以‘终生破相’猛攻苏秦;其三,以‘尾大不掉’对付孟尝君。有此三法,至少不败。”
元老们听得瞪大了眼睛,骤然之间参不透其中玄机。
陈玎拍案道:“成侯,你就明示我等了,一法一法地说,破了闷葫芦。”
于是,驺忌款款开说,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