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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外依然是王家园囿。恍如仙境的灿烂城堡外,看不见一个护卫甲士,也没有任何弦歌之声,寂静得就像天上的洞府。
走进城门,田文又被“交接”给一个红纱长裙的女官。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田文也始终没有看见一个卫士。大约一顿饭的辰光,田文随女官来到一片竹林前,穿过竹林,一座很是普通的青砖大屋矗立在面前。趁着女官又在“交接”的时刻,田文稍稍打量了一番,这座青砖大屋的墙体完全是一丈见方的巨大石板拼砌而成,房高三丈有余,很可能是两层石楼。一丈之下,看不见一个窗户,只有接近屋顶的部分有三个方洞。
进得大屋门厅,迎面一阵暖气烘烘扑来,与外面的萧瑟寒凉顿然两重天地。过得门厅,是一座巨大的影壁,影壁后有一片不大不小的天井庭院。庭院中花木葱茏,飘出的香气直如春日郊野般清新。穿过天井庭院,进入了一间明亮宽敞的大厅,大红地毡,帐幔四垂,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敢请公子入座,稍候片刻。”紫衣女官飘然捧来一盏热茶,又飘然去了。
一盏热茶堪堪饮完,田文额头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他喜欢粗豪的生活,一旦进入这细巧豪华的深宫重地,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突然,他听见帐幔上方有一种奇特的轧轧之声,仿佛城堡在放吊桥一般。田文目力耳力都很敏锐,立即判断出这是楼上放下的一种天车,随着轧轧声止息,天车显然已经落地了。田文心中清楚,却只是肃然端坐,目不四顾地品茶。
“禀报我王,公子文奉命来到。”紫衣女官不知何时飘了出来,站在田文身旁。
田文连忙站起,对着帐幔后深深一躬道:“田文参见大父王——”
“田文么?入座便了。”帐幔后传来那个熟悉的苍老沙哑的声音,“苏秦将至,樗里疾未去,你当进入直面周旋也,可有难处?”
听到这威严中不失关切的天音,田文心中一动,几乎就要说出自己的难处,但还是生生忍住,高声答道:“为国效力,田文自当冒死犯难。”
“赤心报国,孺子可教,田氏有后也。”苍老沙哑的声音喟然赞叹,片刻喘息后缓缓道,“本王特命:田文立为田婴世子,以本王特使之身与苏秦等斡旋,建功后另行封赏爵位。”
“田文谢过我王!”
“田文,记住八个字:不卑不亢,不罪强梁。非如此,不保齐国。”
“田文谨记我王教诲。”
“一个月内,你可随时晋见。好了,去吧。”
田文还没有来得及拜辞,那轧轧声就升上了高处。田文尚在愣怔,帐幔后飘然出来一个紫衣玉冠的中年女官,双手捧着一个小小玉匣:“公子,这是齐王的令箭、虎符,一月后缴回。敢请收好了。”田文对着玉匣深深一拜,接过来抱在怀中。
出得宫门,一辆轺车已经候在白玉大道,一名女官请田文上车。片刻之间,轺车已辚辚驶出王宫。田文下车,换乘自己的轺车飞驰而去了。
回到府中,田文还是在梦中一般,几乎不能相信这梦寐以求的尊贵就如此这般地如愿以偿了?苏秦将到,田文最感尴尬的就是自己的身份。魏无忌、赵胜、黄歇三人,都是名副其实的王室公子,另加特使衔,代表三国自然是名正言顺。就连燕国荆燕,也是副使头衔。可是自己却只是一个白身公子,而且还不是正宗世子,徒有一个公子名义罢了。如此身份,如何与燕国武安君、五国上卿苏秦与三国公子特使会谈大事?邦国交往,自古以来便是身份对等者的周旋,自己矮了一大截,岂不尴尬难堪?田文没有更大的奢求,只想有个王室特使职分,事情便顺理成章了。他也想过,若老国王始终“忘记”此事,那便意味着马上要换人与苏秦周旋了。迫在眉睫了还是没换,便当不会忽略这个关键环节。突然召见,他也曾想过可能会解决这个难题,但他还是没有料到自己的祖父老国王出手竟是如此大器——世子、特使、令箭、虎符,一举便将田文变成了齐国的实力贵胄。
世子是根基地位,是最根本的身份。在春秋之前,天子与诸侯国君的嫡长子才称为“世子”。有世子身份,才有继承王位、君位与财产的权力。入得战国,天子与诸侯国君的“世子”都升了格,称为“太子”。于是,“世子”便成了贵胄继承人的称谓。田婴家族是王室支脉,爵位是靖郭君,又是开府丞相,其继承者自然便是“世子”。贵胄权臣确立世子如同国君确立太子一样,历来有“立嫡立长”与“立贤立能”两种章法。在凝滞平静的年月,立嫡立长自然是难以动摇的法统。但在战国大争之世,立贤立能却成为主流呼声。虽则如此,立嫡立长还是优先,除非嫡长不贤不肖,立贤立能还是不能理所当然。能否立贤立能,一则靠家族首领的遴选确认,二则便是国君的指定。寻常时日,国君是不干预的,但在要害权臣的继承人确定上,国君一旦指定,那便是不可改变的王命。齐威王君命田文为田婴世子,那便是将田文确立为田婴家族的嫡系继承人,田婴家族的全部权力、荣耀、财富,都理所当然地由田文继承。对于田文这样一个庶出子弟,这是最重要的命运改变。有此身份,特使与否便立即显得无足轻重了。
令箭,是他在一个月内随时晋见国王的特殊权力。虎符,则是他一个月内可任意调动齐国兵马的特殊权力。在老国王的晚年,将如此权力赐予一个新锐后进,是临淄权臣们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的。
田文在后园里转悠了半个时辰,方才慢慢平静下来。他决定立即去见父亲,毕竟,在此等大事上装聋作哑,是会令父亲难堪的。不想匆匆回到丞相府,在门厅便恰恰遇上父亲派去接他的书吏。原来父亲也同时接到了老国王的君书,要田婴立即为田文举行世子加冠的大典。田婴已经将大典确定在次日清晨,要将田文召来叮嘱细节,并在家族聚会中一并公布。此时,田文无可推脱,一切听任父亲做主了。
次日清晨,田氏宗庙举行了盛大的“王命世子加冠”大典。一个时辰中,田文便从一个庶出子变成了靖郭君世子,名正言顺的王族公子,田文的府邸也变成了世子府。
隆重的典礼刚刚结束,门客斥候便飞骑回报:苏秦一行冒死泅渡潍水,冯已经妥为接应,晚间当抵达临淄。田文听罢,立即命令国宾驿馆作速布置准备接待。传令骑士刚走,田文蓦然想起一事,随后飞车来到驿馆。
樗里疾正在悠悠漫步,不防田文匆匆而来,嘿嘿笑道:“你这小子,又要来糊弄老夫了?明告你,那个鸟地方,老夫再也不去了。”
田文哈哈大笑道:“天下之大,上大夫见识见识何妨?”
“嘿嘿嘿,留下你去见识吧,老夫可要多活几年。”说着黧黑的脸膛红了。
田文笑不可遏:“也就是上大夫可人,别人啊,田文还不费这番心思。”
樗里疾笑骂:“鸟!也就是老夫孤陋寡闻,才上你这恶当!”
两人笑得一阵,田文拱手道:“上大夫,这驿馆住得长了也憋闷,换个地方如何?”
“噢?换到何处?”
“王宫之南,稷下学宫大师堂,如何?”
“也好。齐国也就稷下学宫是个正经地方,老夫还真想见识见识。”
“拣不如撞,现下就搬过去如何?”
“你这小子,总是风风火火。好,恭敬不如从命,寄人篱下,也只有任人欺侮了。”
“上大夫竟日骂我,田文才是受气包。”
“哪里哪里?”樗里疾大笑间,却突然压低声音颇为神秘地低声道,“哎,老实说,你小子敢不敢到秦国去?”
“到秦国?”田文惊讶笑道,“做盐商还是马商?”
“出息?做丞相。”樗里疾一字一顿,神色郑重。
田文惊讶得张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蒙了片刻,不禁哈哈大笑道:“上大夫啊上大夫,一次绿街,你个老哥哥当真恨我了?捉弄人好狠也。”
“胡说甚来?”樗里疾正色道,“樗里疾乃秦国特使,如何能拿此等事儿戏?”
“兹事体大,我还回不过神来,容我想想再说。”田文笑道,“来,我帮你收拾。”
“没得啥收拾,你坐在这儿等便了,片时就好。”樗里疾说着摆着鸭步摇进了大厅,只听一阵呼喝,不消两盏茶工夫,便与三个随从护卫走了出来。随从抬着一口木箱,樗里疾自己背着一个包袱,若非衣饰差别,还真是难分主仆。田文不禁暗自感叹:秦人如此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