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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驷不再犹豫,即刻命宫门右将带领三千铁骑飞驰商山要道,务必“请回”商君。又迅速召来国尉车英,查询商山军马系何人调遣?
片刻之后,车英进宫,出示了兵符公书,说明这一万铁骑乃先君下令秘密驻扎在商山,是为了防备楚国北进的驻军。嬴驷松了一口气问:“国尉可知,商君到商山军营,所为何事啊?”车英答道:“臣不知商君赴商山军营。纵然前往,自是国事所需,国公何虑之有?”嬴驷微笑:“楚国未犯,国中无乱,有何国事国君尚且不知?”车英默然有顷,肃然拱手道:“臣启国公,商君胸襟坦荡,尽公无私。先君在日,常未及禀报而处置急务,未尝有丝毫差错。臣以身家性命担保,商君归来时自会向国公禀报。”
嬴驷笑了:“商君乃国家栋梁,本公岂能不知?然则公父新丧,人心易动。商君此举,似有不妥。国尉以为然否?”
“臣可前往,查明此事,与商君同来禀报。”
“不须如此。”嬴驷平平淡淡,“当此非常之时,请国尉调出商山军马另行驻扎,以免国人对商君颇有微词。国尉以为然否?”一副商议的口吻。
车英脸泛红潮,赳赳高声:“此兵马本与商君无关,调动与否,但凭国公!”
“如此,国尉便去处置。”嬴驷倒是丝毫不以为忤,淡漠如常。
车英大步出宫,飞身上马,带领卫队铁骑向商山疾驰而去。
商山峡谷的出口,三千铁骑列成了一个方阵守在当道,等候商鞅出山。
眼见时将正午,谷中却没有动静。正在此时,只听山谷中一阵隆隆雷声,高山上的斥候游骑飞马来报:“谷中大军,拔营而出!”宫门右将大为紧张,回身与隐蔽在大纛旗下的一个身影商议了几句,拔剑传令:“列开阵势,准备冲杀!”三名千夫长挥动令旗,铁骑分做三个方阵迅速展开,一排牛角号“呜——”地响了起来,这是发动冲锋前的第一次预备命令。六面大鼓在谷口山头一字排开,只待第二遍号声战鼓,便将催动狂飙般的冲锋。
“停!”随着一声长长的吼声,一队骑士闪电般从来路山头冲下,当先斗篷飞动者赫然是国尉车英。
右将出列,高声禀报:“报国尉,谷中叛军冲出,末将奉命堵截!”
车英面色铁青,厉声斥责:“何来叛军?收起阵形!”
三千铁骑刚刚收拢,谷中大军隆隆开出,遥遥可见当先大旗下一领红色斗篷,竟是公主荧玉。旁边的领军大将是精瘦的山甲,谁也没有看到商君。右将本想上前拦截,但有国尉车英在此,只好悻悻地向身后旗下看了一眼,勒马观望。
出谷大军见铁骑方阵堵在谷口,国尉车英立马阵前,自然勒马停骑。荧玉尚在惊讶,车英已单骑出列高声问道:“敢问公主,商君何在?”
“车英,你率铁骑堵在谷口,意欲何为?”荧玉沉着脸问道。
车英:“禀报公主,国君命我调出商山兵马,并无他事。”
右将也单骑上前:“禀报公主,末将奉国公之令,务必请回商君。请公主见告,商君现在何处?”
荧玉冷笑:“请回商君?用得着么?退下!山甲,向国尉禀明军情。”
山甲:“禀报国尉,商君已命令我军开出商山,向国尉请示驻扎地点。”
“好。大军北上,驻扎咸阳东南灞水北岸。”车英说完,命令谷口骑兵闪开道路,谷中大军隆隆开出。车英走马荧玉身旁,低语几句,荧玉顿时面色涨红:“车英,我先回咸阳。”打马一鞭,疾驰北去。
车英回身向愣怔的右将厉声命令:“回军咸阳!”
这宫门右将虽不属国尉管辖,然车英毕竟是新军统帅,身边又正有商山开出的新军一万骑兵,纵想滞留,也怕祸及自身,只好下令撤回咸阳。
荧玉回到咸阳,马不停蹄地直入宫中。车英说的情势令她震惊莫名,如何嬴驷骤然间就要“请回”商鞅?这个侄儿的变化竟如此之快?难怪那天晚上无论她怎么说,商鞅都坚持调出商山兵马。要是按照她的主意,这支军马还不成了商鞅谋反的证据?真真的岂有此理!
刚刚掌灯,嬴驷正在书房浏览近日商君批阅过的公文,一阵急促的脚步夹着内侍的惊叫,荧玉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嬴驷抬起头一看,训斥内侍:“公主进宫,有何惊慌?下去!”又起身作礼,请姑母入座。荧玉不顾满头大汗,厉声问:“嬴驷,商鞅何罪?要派兵马缉拿!”
嬴驷先笑了:“姑母何出此言?商君进入商山军营,国中流言纷纷。侄儿派人请商君回来,以正视听,何来缉拿之说?”
“嬴驷,你可知商君为何要进商山军营?”
“如若知晓,何须问之。”嬴驷摇摇头。
荧玉从大袖拿出一支亮晶晶的铜管:“打开看看,这是何物?”
嬴驷接过,拧开铜帽,抽出细细一卷绢帛打开,赫然便见公父手迹:“一万铁骑,长住商山,不听兵符,唯听商君号令!秦公嬴渠梁二十四年三月。”嬴驷看得清楚,立即明白这是公父临终前留下的秘密手令,心中暗暗惊讶,脸上却是平静如常:“那,商君是劳军去了?”
“嬴驷啊嬴驷,你机心何其多也!”荧玉对这个侄儿素来呵护,却想不到他离开十多年竟有如此大的变化,心中又气又急,满面涨红道:“我来告诉你:这道密令是二哥留给我的,言明只要国中有变,密令即交商君之手。你当明白,你公父的用心何在?若你向世族屈膝妥协,这支兵马便是商君平乱靖难、维护新法的铁军!也是废黜你嬴驷的铁军!因了商君执意辞官,我拿出了这道手令,想劝他多留两年,辅佐于你,也可震慑世族力量。可商君坚持认为,你一定能维护新法,留下这支军队只会增加君臣猜忌,竭力要调出商山大军。我被他说服,就与他一起去了商山调出兵马。你说,你疑惑何来?你公父在日,商君多少次不及面君而紧急外出,你公父可有疑惑过一丝一毫?”荧玉愤激感慨,泪水盈眶。
“果真如此,嬴驷负荆请罪。”嬴驷深深一躬。
正在这时,车英匆匆进宫,将商山军马驻扎灞上的处置禀报明了,便辞别出宫,似乎一刻也不想在宫中逗留。
嬴驷真有几分尴尬了,赔笑道:“敢问姑母,商君何以没有一起回来?”
“商君谋反去了!”眼见嬴驷没有丝毫悔悟,还是追问商鞅,荧玉大怒,拂袖而去。
嬴驷拿起案上那道密令端详良久,一股凉意涌上心头。
公父真道的匪夷所思,相信商鞅竟超过了相信自己。纵有君臣情谊,何至交给商鞅如此颠倒乾坤的权力?嬴驷是眼看着公父叮嘱商鞅的:“嬴驷能扶则扶,不能扶,则商君自立为秦公。”虽然惊讶,但嬴驷并没有认真对待这件事。他以为,公父如此遗嘱,不过是打消商鞅有可能滋生的野心,让商鞅更加忠诚地辅佐自己,权谋而已,何须当真?今日看来,绝非如此。公父当真是彻底地相信商鞅,认为只有商鞅的铁腕意志能维护新法,能稳定地推进秦国大业。嬴驷有些悲凉——公父终究是没有完全相信自己,这一点,甚至连商鞅对自己的信任也不如。对于公父的想法做法,嬴驷没有指责的权力,他毕竟离开公父的时间太长,又没有军旅磨练,公父对自己的担心也算情有可原。可是,经受了几乎半生的苦行磨练,以及还都后表现出的见识能力,难道还不足以消除公父对自己少年犯法所留下的阴影么?
从秘密手令看来,果真如此。骤然间,嬴驷对公父有了一种冰冷的憎恨,他从来不关心自己,从来不相信自己,从来没有给过自己一丝温暖与关怀。有的只是淡漠与疏远、冰冷与训诫、严厉与苛责。嬴驷在“放逐”中不止一次地冒出一个想法:公父要是再有一个儿子,可能自己就永远地沉沦了。目下,这个念头又一次奇异地闪现出来。公父假若不是自感衰竭,绝不会主动去接回自己。公父对自己若还有几分亲情与信任,就绝不会给商鞅“自立秦公”的权力与颠倒乾坤的一万铁骑。公父看重的,是他与商鞅共同创立的秦国变法基业,血亲继承不过是公父功业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能兼顾则兼顾,不能兼顾则牺牲,这就是他和公父关系的全部本相。
公父啊公父,你未免太多虑了,难道嬴驷就没有建功立业的勃勃雄心?
嬴驷很清楚,权衡利弊的长远基点,应该是自己的功业宏图,而不是其他。但在目下,却必须先将自己的权力真正稳固下来。这种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