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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排长嗯了一声,情绪平静下来。
回到宿舍,气氛很平静。我们冲了凉就各自回到寝室去睡了。阿超提醒我明天一早到人才市场去瞧瞧。一天的经历似乎太多太多了。我想起和孙仁争吵,和餐馆广东烂仔的闲聊,想起那夜幕中四处溃逃的民工,想起杨排长和阿华的冲突,想起阿超刚才的话,最后又想起孙仁那张满脸横肉的脸和傲慢轻狂的话,他给了我一个强刺激。我的情绪糟透了,但仍无法抵御奔波整整一天带来的倦意,还没有来得及考虑明天的行动计划,一倒头就恍恍惚惚起来……冥冥之中我的意识流倒流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深圳的高楼大厦消失了,变成了一座座碉堡、岗楼,一条条壕堑和乱七八糟的墓穴,那些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变成了恐怖的探照灯,在夜幕中乱照一通,空中不时有照明弹爆炸。光线雪白耀眼,令人目眩。我穿着敌后武工队那种便装,被日本鬼子追杀。我精疲力尽,无处藏身,情急之中,躲进一个墓穴中,里面堆满了白骨,我就藏在白骨堆后面,手里握着一把老式盒子枪。有一队皇军追过来,打着太阳旗,举着火把,牵着狼狗,那畜牲汪汪地狂叫着。我赶紧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眼光从一个尸体头骨上的眼孔向外望。我悄悄地举枪向一个军官瞄准,忽然我发现军官身边的翻译竟是孙仁!那杂种脸上多了一副小圆近视镜,上嘴唇中间也象鬼子一样留一小撮仁丹胡子,头上戴着皇军军帽,上身内穿中式襟衫,外穿西服,脚蹬马靴,腰上斜挂着盒子枪,叽哩咕噜地说着协和语。狗日的汉奸,原来你们是一伙的!老子先宰了你!我怒不可遏,又向他的头上瞄准,我一扣扳机,扣不动,使劲地扣反复地扣,好不容易扣动了子弹却没有射出去,我急得大骂了声“他妈的!”糟了,他们听到了!直逼过来,他们命令我出去,我不出去,躲在墓穴口不动,那狼狗张着血盆大口在墓穴口狂嚎,试图冲进来。孙仁阴险地说:“太君,点火薰他!”太君狂笑:“哟西哟西!”他们就点燃了稻草往里面扇烟子。我呛得直咳嗽,直到头晕目眩简直掉不上气了,最终受不了就钻了出去。他们缴了我的枪,一阵毒打后被绑在一根木桩上。我发现皇军里夹着很多伪军,还有个是小埔镇餐馆的那个小老板。妈的,原来都是一伙的!孙仁一脸奸笑,妖里妖气地调戏我,还摸我的下身,皇军就露出犬牙狂笑不止。我呸了孙仁一口血水,他恼怒万分,对我一阵狂抽,又阴险地在皇军军官耳朵旁嘀咕了几句,那军官冷冷地笑道:“八格牙路,死啦死啦的!”嚯地一声抽出东洋刀,一下子架在我的脖子上,我还没来得及大喊一声“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或“怕死不当共产党员!”就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惊恐之余,才发现原来是手电筒的铁皮挨在了我的脖子上,我回想起这个到深圳后的第一个梦,出了一声汗,赶紧到冲凉房去冲了一通。
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我为什么常常梦见自己回到抗日战争时期和日本人厮杀的情景,真的,类似的梦我做过不下一百回。莫非是我那杀过日本人也被日本人追杀过的父亲的战争后遗症,又遗传给了我?寝室里一片鼾声,吊扇吱吱地转着。我一时没了睡意,就趿着拖鞋,穿着裤头,穿过走廊到了阳台上。午夜的深圳,热浪似乎并未退去多少。由于阳台面向香港新界,背对深圳,所以这里领略不到深圳的夜景。在新界半山腰的许多小别墅,仍忽明忽暗地闪着灯光,那灯光虽然很微弱却充满诱惑力。
我胡思乱想一通,又回到寝室倒头睡下。忽然听到阿超悉悉索索地翻身,然后又发出咯咯的磨牙声,不久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喃喃地呓语:“阿蕾,那边没人,我们往那边游。”一边抓起床上的另一个枕头紧紧地抱在怀中。我想起阿超给我说过,他们两个之间有了感觉。在众人的眼中他们也是明摆着的一对。阿超下个月要回四川,难怪这几天情绪有些不对。
十九
第二天一大早就直奔深圳福田人才智力市场。这是阿超和苏茹都向我推荐过的,据说是最正规的。它位于福田区华强北路中段左侧振华路的深圳纺织工业大厦。我还没有走拢,就看见一大片人聚在门口——我这才意识到又一批大学生毕业了。他们三五成群地交谈,他们大都二十多岁,一副焦虑和疲惫不堪的神色,他们大多戴着眼镜,夹着廉价的公文包,女生们大多撑着花伞。
上午九点,当智力市场工作人员一打开大门,人群一下子乱轰轰地往里涌,我随着人流到了二楼。当我看见一个巨大的牌子上镶嵌着几个豪华气派锃亮耀眼的镏金大字“深圳欢迎您!”时的确产生了到家的亲切感。我满心欢喜地走进去。这是个约1000平方米的大厅,中间被不锈钢或铝合金白栅栏和许多小洽谈间围起来,入口处有人守着。大厅左侧是巨大的几乎和墙一样高的玻璃窗,上面挂着一排招聘表,间隔几米就挂着一台彩电,随时报告当天的招聘信息。大厅的一角又被围成了一个小圈,几张办公桌、几台饮料机、几部公用电话,另有几台复印机,专门复印各种文凭,个人简历,招聘表等资料。即使对于我们这些不名一文的穷学生来说,收取昂贵的饮料费、电话费和复印费是毫不含糊的,若少一分钱,服务小姐都会拉起苦瓜脸。
我决定先到招聘表和电视前浏览一番,我发现每个职位都要求应聘者同时具备许多条件,条款非常苛刻。除大专以上文化外,一般还要求懂外语、懂电脑、懂广东话、有工作经验、有广东户口、有良好社会关系,身高、体重等等,仅有一技之长,已经很难胜任。往往一个职位的应聘者多达几人甚至几十人,不少人唏嘘不止,望而却步。我拿起笔选了几个比较对路的,例如翻译、文员之类,然后直接往中间大圈内的洽谈处走去。在入口被拦住,被告知必须到窗口买张求职登记表。一张纸竟花去五元,我填好表格,被守门工作人员将登记表剪去一只角,并被告知每一张表只能用两次便作废,若再用必须重买。我抱怨着进了洽谈处。我应聘的第一家公司是一家赫赫有名的电子集团有限公司,公司位于繁华的深南中路,是一座几十层的蓝玻镶嵌的柱形大厦,招聘的职位是两名英文翻译。我恭恭敬敬地把毕业证、中英文个人简历、英文求职书和求职登记表的复印件递上去。一个时髦的小姐收下来,用订书机将这些零散的资料订在一起,然后扔给邻座的一个中年男子,我便去排队。等了有二十分钟轮到我,我看见他先浏览了一遍我的资料,看看我,然后又问道:
“英文水平如何?”
“自信有六级水平。”我答。
“口语怎么样?”他问。
“这怎么说呢?还凑合吧。”我说。
“用英文作个自我介绍。”他放下资料抬起头。
于是我开始说起来,大都是英文简介上的句子,非常流利,引来了周围一圈人。还没说完,他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用英语问我:
“有相关工作经验吗?(Do you have any related experience?)”
“我以前受聘于内地一家经济开发区作翻译,这是聘书。”我赶紧从皮包里取出聘书递上去。
“会讲广东话吗?”他又问。
“不会。”我说。
“有深圳户口吗?”
“没有。”
“深圳有住房吗?”
“住在一个朋友那里。”
“来深圳多久了?”
“刚来。”
他收剑了满意的表情说:“不行,我们老板是香港人,要求必须会讲广东话。而且我们短期内无法提供住房。”
“广东话学起来挺容易的嘛,不可能比学英语还难吧。”我着急了。
“我看不见得吧。这样吧,你把资料和电话号码留下,如果我们决定聘用你,会给你来电话Call你的,好不好?”他记下了阿超酒楼的电话。阿超是我的深圳市内联系人,求职表上有这一栏。
在我之后是两个女生和两个男生,情节大同小异,最后照例是留下地址和电话号码,然后静候命运的安排。
我又到了一个洽谈间,这是一家港资房地产实业有限公司,里面坐着两男两女,桌子上放着两部大哥大,铁栏前挤得水泄不通,至少等了近半小时才轮到我。
“先生您要应聘什么职位?”漂亮的小姐问。
“中英文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