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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听着就象反动会道门!”舒怡的母亲哭笑不得地评价,又冷笑,“幼稚!我看你脑子里面是不是有问题,要你们去转换中国人的观念,还要党和政府干什么?还要我们学校干什么?还要我们教育工作者干什么?”“我们是民间智囊机构,政府顾不过来的咱们插漏补缺——为政府分忧,也是新事物嘛。”我辩解。
“幼稚!我看你还是自己先给自己洗个脑吧。”她再次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她不无讥讽地说,“我们舒怡可是女孩子,我们耗不起。你不要单位那是你逞能,我们舒怡不行,生是单位的人,死是单位的鬼。”
僵持一刻她突然话峰一转:“小李,说实话,白成富和你不同。别人政治可靠,经济稳定,人胖了点黑了点也无妨,别人文凭也有,房子也有,你没法比——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就别连累舒怡了。”
提到白成富我无法镇静也无法严肃,我干笑了几声,戏谑地说:“白成富?他可靠?他真是太可靠了!日本人来了他第二个摇膏药旗——第一个是他爹!他那张党票是怎么来的我还不知道?他经济岂止是稳定,他还不是仗着他老子白天篷——他家有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嫌疑,是犯法的,他凭什么买得起那么大一套商品房?再说他那文凭——客来蹲大学,公共厕所里凡是蹲着的都是他大学校友。少则十几秒,多则几分钟就毕业了,那张文凭只值两毛钱,什么大学生,纯粹一造粪机器!他什么鸟变的我还不知道?白成富,我当然没法比——那真是我们同学的败类!至于……”
“胡说八道!”她粗暴地打断我,就象喝斥她的一个学生,你凭什么这么说人家,还不是嫉妒!。
“你这叫包办婚姻,是要犯法的。舒怡又不是商品,你还是个人民教师呢……”我咕哝了几句。
“这与你无关!幼稚!”她嚯地站起来,勃然大怒,“我看不是你的脑子有毛病就是我的脑子有毛病!你可以走了!”
“这事还得看舒怡本人的态度,她又不是个小孩。”我扔下这句话起身就走。尽管她傲慢无礼,我还是尽量客气地和她道了别。
在门口,她冷冷冰冰地说:“我警告你别再来纠缠我女儿了,你们都是同学,别搞得太僵了。”
她将门狠狠地一关,乓的一声将我关在外面。那一瞬我觉得一盆看不见的冰水从我背后猛地向我泼来。
我垂头丧气地下了楼,坐了辆“祥子号”在夜幕中垂头丧气地往回走。我实在气愤她居然说我“纠缠”她女儿!这种人也做了人民教师!白白地给她洗了回脑!她居然还说我的脑子有毛病!读者老爷,您给评个理,到底谁的脑子有毛病?
突然一辆摩托呼啸着、发疯般地从街对面风驰电掣而去,在一瞬间我猛然看见舒怡的脸疾逝而去,还来不及叫她的名字,他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此后两天恰好是周末和周日,我窝在家里,呈现出地震前夕老鼠的那种症状,整整两天却一直没等到舒怡的电话,也没有等到我设想多次的和白成富来次中世纪似的决斗。我吃了晚饭就火烧火燎地往学校赶去,一路上我还坚信她一定会改变主意。
刚到宿舍楼下,我就听到幽幽的钢琴声,我仰头一望,舒怡的窗外正泼洒出一片亮光,窗帘上投射着一个扭曲的身影,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忽大忽小地漂浮着移动着,光头光脑地一眼我就认出那是谁。我刹时感到血液急骤冲向脑门而心脏却迅速坠落,一时头昏眼花差点跌倒在地,我撑住树杆站在那里不知是上楼还是离开。待我稍微清醒过来,我能听出舒怡正在弹奏的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秋日的私语》和《威尼斯之旅》,往昔让我如痴如醉的曲子此刻就象噪音一样令我心烦意乱。一曲终了,他们欢快的笑声和击掌声又飞出来了。我眼睛里湿润起来,我木然地在黑暗中〖HTK〗伫〖HT〗立了不知多久,终于一咬牙转身离去,我尚未完全泯灭的自尊心命令自己不许回头。一路上把一个空易拉罐踢得扭曲干瘪,满街飞舞。
晚上待到家里的人都入睡了,我就悄悄开始打点行装。我收拾了几件T恤、衬衫、短裤,又放进了“随身听”和四盒磁带,两盒崔健的,一盒《唐朝》,一盒《黑豹》,这是我每次出门的必带物。我把毕业证、身份证、边境证、一家开而不发的经济开发区给我的英语翻译聘书、电脑打印的中英文个人简历等个人资料夹在《牛津英汉词典》里放进口袋。我带了必需的洗漱用具。最后,我又准备了一些感冒清、康泰克、三九胃泰、泻痢停、润喉片、上清丸和清凉油之类的药品,我知道潮湿炎热的南方是个细菌肆虐极易生病的地方。最后,我又把一把硕大的、寒气逼人的水果刀装进口袋。那既不是管制刀具,又极有威慑力,可兼作防身之用。
我躺在那张陪伴了我二十多年的破床上又热又躁无法入睡,夏日午夜的楼外大街上传来纳凉者嘈嘈切切的侃笑声,不时又有酒疯子鬼哭狼嚎的吼叫。我想起年迈的父母顿时泪溽枕襟心如刀绞,我确实愧对他们,觉得父母真是白养了我二十多年。我曾无数次拍着胸口对他们夸下海口:我要为他们雇个保姆,为家里添一台空调添一套真皮沙发,为他们各买一件皮大衣,我还说他们漂亮的儿媳妇自然会从天上掉下来踏破我们的门槛的……我还说,我迟早会走上领导岗位的,天哪,我还说我迟早会到京城去的……我羞愧得以泪洗面不能自己。我一骨碌爬起来,我在台灯下草草写下了给家人的信件,然后起身提着那个发白的牛仔包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蒙城城中心有座密林掩映的雏凤山,雏凤山山顶有座高耸的雏凤亭俯瞰着全城,据说那披灯挂彩五光十色的亭楼就是这个城市的象征。但确切地说,或在我个人看来,那座楼并不像凤凰。因为凤凰象龙一样,本身就是纯属传说、子虚乌有的东西,所以根本就不具有可比性。它甚至不像一只母鸡,倒象一只巨大无比的青蚱蜢或一张麻将牌中的么鸡。想想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我忽发奇想地想去俯瞰一下这个城市的夜景。六年前我离家求学时曾和王文革、叶冬江一起在上面喝得昏天黑地酩酊大醉。我顺着罗汉街到了雏凤山的正门,爬了一段石阶,我钻进一片幽黑茂密、虫蛾呢喃的松柏林。多少年来,这片松柏林里不知发生了多少罗曼谛克的故事,也发生了多起骇人听闻的奸杀案。我正有点发怵,果然就有几对不三不四的男女抓扯着浪笑着走过我的身边。
雏凤楼的凤头是个凌空茶园,晚上九点后不再营业。我沿石阶上了山顶,喘了一阵气,又登上了足有十层楼高的楼顶。我来到凌空伸出的凤头。我临窗扶栏,极目远眺。月光下,整座城市的上空被乌浊昏暗的空气所笼罩,零乱的街灯闪烁着鬼魅般的光茫。远方马尾山山头上高高耸立着火葬场的焚尸炉烟囱,阴森森地与雏凤亭遥相呼应,它几乎和凤凰亭一样高峻一样气势恢宏。蒙城人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当初要将焚尸炉修得如此居高临下,张着血盆大口,虎视眈眈地俯视着豪爽善良的蒙城人。在这希望和死亡的对峙中,蒙城人竟如此安稳而麻木地沉睡着。这座曾经商贾云集、富甲天下、英雄辈出的千年古城,现在已不可救药地黯淡下来了,落后到比谁的父母官大比谁的单位稳妥比谁占公家的便宜多,落后到以下海人为耻的地步了。而就是这样一座没有生气的地方,我又拥有你的什么呢?她和我的联系仅仅是户口簿和单位名册上的几个字,仅仅是一个银行上的帐号——我的存折上还有两元钱的站岗费。噢,还有那个门牌号码!确切地说,是那个门牌号码的几十分之一!除此我已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了。我被这个城市接到世上又被她无情地抛弃——我真正是一无所有了!我的灵魂自由了?可那分明只是一种感觉。确切地说,我是落草为寇了!
山脚下的江水涨潮了,湍急的江水哗哗流动如冤魂呜咽。一阵强劲的凉风袭来,我禁不住连打几个寒噤。月亮从黯淡的云中透下几缕清凉而冷淡的光束,急泻的江水就白花花地有些晃眼。我蓦地生出“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感,禁不住仰天长啸一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回荡在城市上空,瞬间就被无边的夜吞噬了。我声嘶力竭地嚎了两声:“为什么?为什么?”那焚尸炉好象晃了几晃,城市却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