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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压力。”老人再次闭上眼睛,等睁开眼时,那黑色的目光闪烁着的,是久违的、睥睨一切的高傲。
“世俗的压力?杰克根本不在乎。”眼中波涛汹涌的傲气和自豪逐渐平息下去,“泰坦尼克号沉没了,可生活还要继续。孩子们,你们愿意听听一个快入土的老人84年的故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大修
☆、沉船,成全
“杰克并没有太大地改变我人生的航向,那是我一出生就注定好了的,他也无意改变。可是,杰克改变了我心的航向,他把我的心路改变了。”
黎明前的大海是那样平静,安恬,仿佛刚才的暴虐凶残与它无关。
艾斯梅坐在人群中一言不发。
鲁芙靠在她一向鄙夷的莫莉肩上泪流满面。
露丝苍白的脸上流露着无法描摹的表情,那是一种在遭受巨大痛苦与悲哀后所显出的麻木与迟钝。她眼中有泪水,胸膛在起伏。
劳伊大幅度挥舞着手中的火花筒,烟雾缭绕,向疾驰而来的卡帕西亚号呼喊着。
茫茫大海,一艘艘渺小的救生艇,载着700名幸存者,驶向卡帕西亚号的灰色船身。
救生艇划开的微弱波纹延伸到视线以外,脚下的倒影曲曲折折,起起伏伏。
头有些眩晕,好像坐了飞艇在空中飘浮。
卡帕西亚号从涂抹着玫瑰红、淡粉和蓝紫色的地平线处驶来。夜的黑色暗影还在西边流连,东方却已拉开了晨的红色幕帘,这两种颜色在头顶上的过渡部分则是一望无际的瓦蓝,如同油画的勾勒涂抹。
耀眼的阳光照向杰克的额头,照向他裹在蓝色毯子里的年轻面庞。阳光蜂蜜一般涂覆着他的眼皮,杰克浓密的睫毛如同六月的暖风中波涛起伏的麦浪。
他睁开眼睛。
最先落入视线的,是卡尔宽阔笔直的后背。
他披着借来的外套,不太合身。他有力的肌肉将紧绷的衣服高高撑起,轮廓如同雕塑般优美。
甲板上,戴着白色帽子、穿着黑色长袍的服务生端着餐盘来来往往。
甲板上坐满了死里逃生、在死神的镰刀下捡回一条命的乘客。
“在这样温度的水里泡了这样久的时间,你和你的朋友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一个医生检查了卡尔和杰克之后说,“而且及时活动了手脚,所以不会有瘫痪的危险,也不必截肢。”医生笑眯眯的,“上岸后还要全面检查,你们先休息吧,祝你们好运,年轻的先生们。”
他们没有参加卡帕西亚号上为遇难者举行的追悼会。
因为他们知道,祈祷和弥撒,拯救的是活着的人。
而他们,早已被彼此拯救。
“我知道,这么说很疯狂,很亵渎上帝,可我一直这么想,直到现在。”仿佛被心里的光刺得睁不开眼,老人那双明亮锐利的眼睛再次闭上了。
“也许,只是为了成全我们两个,所以泰坦尼克号沉没了。多少人死去,多少家庭痛苦,多少国家震惊……这些,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上帝为了成全我们。
“为了让我们互相珍惜,泰坦尼克号沉没了;为了让我们意识到彼此的不可代替,泰坦尼克号沉没了;为了让我们勇敢地正视内心,泰坦尼克号沉没了……所有这一切,都是我们心意相通那一刻的铺垫。”
“身体很快会腐朽,于是追逐永恒成了许多人的梦想。他们想让泰坦尼克号成为一个永恒,可有谁知道,越是看上去坚不可摧越不堪一击。在时间平等的、日复一日的打磨下,一切都会现出原形。豪华巨轮,转瞬就只剩下一堆沉在大海深处的铆钉和废铜烂铁,倾国倾城艳名远播的女郎,最终是一盒骨灰或几英尺墓地。永恒与财富无关,与地位无关。追名逐利在我现在的年纪看来,吸引力早已变得还没有一次落日的余晖大。永恒,只与爱有关。”
“那时我们还是太年轻。”说道“年轻”这个字眼时,卡尔就像所有回忆起年轻时代的老人那样,露出又是好笑又是怀念的神情,“年轻的时候,以为想要就可以占有,占有就等同拥有;年轻的时候,以为世界会永远以我为中心转动;年轻的时候,以为生活可以是一支小夜曲,一首小情歌;年轻的时候,以为除了爱情什么都不必真正在意;年轻的时候,以为可以任性固执并一直任性下去。
“曾经以为,我们已经历过最糟的事,我们在生死边缘徘徊过,与死神进行拉锯战,我们还怕什么?后来才知道,跟未来所经历的一切相比,泰坦尼克号的沉没就像玩过家家,曾经的豪言壮语,就像小孩子在说大话,像看过一部恐怖片的小孩子炫耀他无所畏惧。”
☆、白玫瑰与红玫瑰
“您可能找不到您想找的人,先生,这里几乎全都是下等舱的乘客。”一个服务生对走到这里的卡尔说。
卡尔摆摆手,没有理睬船员的话,长长的浓黑的细眉锁在一起,他不时停下来,慢慢寻找。他的礼服已经干了,虽然手臂上的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的白衬衣,却丝毫没有削减他与生俱来的上流社会的傲气和风度。他的头发不像平时那样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而是有几分凌乱,给他平添了一些狂傲不羁。后颈的头发短短的,露出一截笔直有力的脖颈,在初阳的沐浴下,几乎流淌着光芒。
有些人热泪盈眶地拥抱在一起,许多人面色恍惚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将承受多大的打击,还有人焦急地在幸存者名单上辨认寻找,还有些人——一定是智慧的存在——他们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是对生活的彻悟和希望。
他从那个熟悉的背影——露丝——后面走过,一言不发。
露丝以为卡尔没有看见她,把披在头上和肩上的毛毯拉的更高了。
她白皙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疲惫不堪却毫无睡意。杰克的身影总浮现在她的眼前。
她幻想杰克也会获救。他就在这些人当中。也许,当她蓦然回首,杰克就会微笑着站在那里,披一身阳光……也许,他躺在哪一个角落,正在等着她去照顾、安慰,当她扑向他的身旁时,就会听到他那爽朗的笑声,再见他那顽皮的模样……
她微微侧过头,只看见曾经——对,曾经——是她的未婚夫的男人,在焦急地寻找。
他也在找杰克吗?还是在找我?
为什么,姓霍克利的家伙获救了,杰克却毫无踪迹?
她抓紧毛毯,满心恨意。
露丝不相信,一个跳动的阳光灵魂会沉寂在大西洋的海底。
他的话语一直在耳边回响。
不要哭,露丝,不要哭,因为不知道谁会爱上你的笑容。
露丝,你会像玫瑰一样绽放的。
露丝,做勇敢坚强的女孩。
露丝,笑。
杰克,我会的。
卡尔无奈地走回去。
杰克的朋友们,大概全都葬身海底了。
他徘徊在扶手旁边,揪起船上的绳索又颓然放开。这时,背后响起一个微颤的、毕恭毕敬的声音——
“太好了,卡尔少爷,你还活着。”
惊愕、惊喜地转头,那个服侍自己长大的仆人、保镖、跟班、管家……拉夫恰,头上包扎着一块绷带,热泪盈眶。
他冲上去,拉夫恰像很多年前一样,把受到伤害的小主人抱在怀里。
他长高了,长大了。
“我母亲在我五岁时死于难产,父亲对我百依百顺可我并没有感受到父爱。那时,只有拉夫恰。他当过警察,是我父亲奈森·霍克利的打手和保镖。后来,父亲发现了他管家的才能……”老人笑着说,“他也是个自私自利、仗势欺人的家伙,对其他仆人来说是噩梦的代名词。可是,拉夫恰为了霍克利家,为了履行好管家的职责,一辈子没有结婚,也没有子女,他把我当成儿子来疼爱……这些,放到后面再说吧,真的是说来话长啊。”
“露丝后来怎么样了?”路易问,“幸存者名单并里没有‘露丝·凯尔顿’这个名字。”
“当然不会有了。”老人促狭地一笑。
4月18日,纽约。
曼哈顿岛的巴特雷海岸,3万人伫立在雨水中,默默地迎接泰坦尼克号上的幸存者。
红蓝白的星^条旗半降,被细雨打湿,如同萎蔫的花叶。
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几乎拿不住名单。
一对白发苍苍的夫妇靠在豪华的汽车里,女人歪戴着帽子,紧紧挽住丈夫的胳膊,他们唯一的儿子,不在幸存者名单上。
一辆马车里一片凄凉,一个女人掏出手帕掩面而泣,一个女人呆若木鸡,一个女人如同石雕泥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