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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船还有配乐,肯定是头等舱!”汤米一边跑一边黑色幽默地说,伴随着有节奏的步伐,这句话说得抑扬顿挫、慷慨激昂。
“默多克看上去好说话,卡尔少爷,唐森先生,需要我去……”拉夫恰平板红润的脸上露出了他精明强干、阴险狡诈的本性。
“试试看吧。”卡尔瞟了默多克一眼,不太抱希望。
“祝你好运吧。”杰克拍拍拉夫恰的肩膀,显然,他早就忘记了拉夫恰的冒犯。
“给我们活命的机会!混蛋!”已经有人在割绳索。汤米气愤地大叫。
“仅限妇孺,谁硬闯,我就杀死谁,退后。”大副默多克用枪对准汤米,毫不犹豫地说。
“杂种!”
“退后!”
人潮如山。排山倒海。
砰。
“不,汤米!不!”
“混蛋!”费彼声嘶力竭地大喊,哆嗦的手想竭力捂住汤米的伤口。
蔓延在甲板上的血,如同一把鲜红的剑缓慢出鞘,刺在心上。
鲜红的动脉血顺着甲板的纹路流成手掌宽的一条。默多克惊恐地、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更加惊恐和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他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几步,躲避这把出鞘的染血的剑。
他木然地盯着汤米的胸口,好像胸口的鲜血是氤氲而开的鲜花。
他退到船舷边,举起右手,对着人群庄严地行了一个礼。放下右手,举起左手。
太阳穴上的枪口黑洞洞的,搭在扳机上的食指缓慢扣紧。
“不要,威尔!”
砰。
黑色的枪管,飞溅的鲜血,宛如一麻袋货物一样重重跌落到海中的人。
维持秩序是他的责任,保护乘客安全也是他的责任。
他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完成一个船员的职责,践行一个男人的责任。
“汤米!该死的……”杰克想冲过去,但他无力拨开面前的人墙。他攥紧了拳头,脸色更加苍白了。
船渐渐倾斜了。人们冲向船尾。
卡尔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他好像站在高处,俯瞰着泰坦尼克号。
密密麻麻的人如同前面断掉气味线索的蚂蚁和无头的苍蝇。
视线又拉近了。
所有人都穿着白色的救生衣,像移动的火柴盒一样滑稽。还有人头顶着行李箱。换了任何别的时候,卡尔一定会不留情面地冷嘲热讽。可是他站着没动,没动嘴,没动手。
毫无目的毫无希望地乱窜的人们,哭喊吵嚷你推我挤的人们,裹在一模一样的救生衣里的人们,兽性大发的人们,红了眼的人们……
分不清谁是上等人,谁是下等人。
吆喝声在寒风里散了又聚聚了再散。
疯狂席卷着一切。
英雄和懦夫的差距,不过就在一念之间。
厨房里,精美光亮的白色餐盘,从架子上争先恐后滑落下来。伴随着可以称得上清脆悦耳的声响。
船头演奏的音乐家旁若无人,如痴如醉。
“好了,结束了。再见,亨利。祝你好运。”
“真老套。再见,华莱士。”
“再见。”
乐师们互相道别,就像在音乐厅演出结束、很快就会有下一场演奏会开始。
他们挟着小提琴、大提琴和低音提琴,向船尾走去。
待人们走开了,华莱士又重新将小提琴架上肩头,悠扬的音符再次回荡在死亡笼罩的夜空。
他灰色的大衣随着他身体的摆动而轻轻摇摆。
不仅是渴求,不仅是希望,不仅是激昂,不仅是祝福,不仅是对灾难的绝不妥协和奋力抗争,更多的是对一生的回顾;对无愧无悔的人生一种壮丽的诀别。
《上帝与我们同在》。
琴声留住了即将离去的脚步,乐师们再次围拢来,琴弓再次搭上琴身,琴弦再次开始拨动。
甜润的小提琴声里,又响起大提琴和低音提琴的浑厚深沉。就像清晨,第一只鸟打破了黎明的寂静,唤醒了沉睡的同伴,然后,晨光初露,百鸟齐鸣。
略显单薄的乐声很快丰满起来。
宽广的音域如同人在歌唱。
远处,波光粼粼的海水呈现出幽幽蓝色,近处涌入的却是莹莹青绿。
一名满脸胡须的船员捧着救生衣追了过来:“船长,船长!给您。”史密斯毫无反应、默不作声地走进了驾驶室。
驾驶室早已空无一人。
门开着,澄澈透亮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入,海水已经没到舵轮。
史密斯推开船长指挥室的门,那里面比驾驶室稍高,地面上只有薄薄一层水。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进屋反手将门关严。
一道白色的光斑在圆形的玻璃窗上闪动,史密斯船长的侧脸衬在圆窗里,像一枚勋章。
红色的舵轮还是崭新光亮的,金色的边缘上雕刻着整齐的字母。
驾驶室外,悠扬的琴声飘飘荡荡。就像海水浸泡着甲板和舱房,乐声将许多人的心浸透。
我可以指挥这条船,却无力对大海和灾难下令。
海水裹挟着冰冷和寒意,伴随着汩汩的白沫,从四面八方拥了进来。
史密斯笔直地站着,操纵起再也不会有任何作用的船舵。
他犹如铁铸般纹丝不动,像一座黑色的石雕,被山一样迎面压来的海水吞没。
史密斯船长一生忠于职守,现在,他要运用自己赎罪的权利。
三等舱,一张床。一对年迈的老人紧紧相拥。老妇眉头紧锁,低声啜泣,老人缓慢而温柔地,用他干瘪的嘴唇亲吻她同样干瘪的脸颊。两人灰白的头发散在枕头上,如同交错缠绕在雪地里的枯草。
另一张床。一个包着头巾的年轻母亲,微笑着搂住她的两个儿子,用平静温柔的声音继续着未讲完的童话:“他们在长生不老的仙境,幸福地活了三百年。”
海水没过床腿。
漫上床沿之前,孩子在只有上帝和母亲才能给与的安全感中,逐渐合上眼睛,沉沉睡去。
母亲温柔地凝视着两个儿子天使般的面孔,眼角的泪水,慢慢渗出来。如同一颗泪痣,镶嵌在眼角,不肯滑落。
舱内,海水在灯光的照射下涟漪微动,透过屋内的积水,可以看见地毯上的古波斯图案。由于水的律动,图案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水波里衬着紫罗兰色和暗绿,那是莫奈的《睡莲》。画面荡漾着的颜色,仿佛是早秋傍晚的天空。画面波澜起伏,好像下一刻,一朵淡紫的睡莲就会亭亭而出,玉立水面。
随着不断涌进来的水流,一幅画漂了过来,是德加的作品《舞俑》。水波荡漾,仿佛舞女的裙角在飘。
头等舱的吸烟室里,安德鲁严肃认真地盯着壁炉上的钟,他尖细的脸上,灰败的神情已经消失。
他凝视着刻板的指针,从口袋里掏出坠着银链的怀表,低头看了看。然后,安德鲁抬起有些沉重的手臂,拉开弧状的透明钟罩,轻轻拨动了一下指针。
盛了半杯酒的厚底水晶杯从雕刻精美的大理石壁炉上滑落。
也许,他在做最后一次校准,也许,他在做最后一次计算,也许,他想让时间停下,也许,他不过想把这一切记在心间。
他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他双手撑在壁炉的边沿,橘红的火光照应着他的脸闪闪发亮。
慢慢地,安德鲁感觉自己倾斜了。
不,他并没有倾斜。
是眼前的世界倾斜了。
人们纷纷四散逃离,海水紧追其后。
乐队面对着逃散的人群,奏完最后一个曲子。圣公会的赞美诗《秋天》的曲调流过甲板、越过海面,飘散在静静的夜色里。
“诸位,今晚,很高兴与你们一起合作。”
作者有话要说:大修ing,彻底大修。前一部分有一个镜头章节有点错乱,现在该到这里。不知道看文的大大有没有男生,看到这部分在想什么。有点感慨。
☆、海的咏叹
“爷爷,我仍然觉得震惊。”爱德华一手撑着下巴,慢慢斟酌着说,“我真的惊叹。为什么,面对即将灭顶的海水,面对汹涌而至的死亡,乐师和船员能有那么巨大的勇气,坚守职责;有的男人怎么能有那样高尚的情操,把救生艇让给孩子和妇女,把最后的时刻留给自己。”
“没错。”洛威特接口道,“船员有76%遇难,不是一个船员、两个水手这样做,而是全部900多名船员、服务员、烧火员以至厨师都是这样选择的。到底为什么?”
“只要你选择了这个职业,就注定与责任为伍。”卡尔转向一边,淡淡地说,“那是他们的责任。上船工作,就被教育这样的理想:责任比其他的考虑更重要,责任是纪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