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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说！！二郎神、杨戬他，他才没有……”
沉香下意识地怒吼了出来，音调却是慢慢弱了下去。
眼前浮现出和杨戬相认之后的一幕幕场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因为没有娘亲只有个不务农桑的酒鬼父亲而备受歧视欺凌的懦弱孩子，那个时候，是杨戬赶走了欺负他的人，告诉他，他有娘亲，而他，是他的舅舅。
之后，杨戬教导了他很多东西，他也确实是从心底儒慕着这位虽然神情冷漠教导严厉，但是偶尔看来的眼神慈爱而又温柔的舅舅。
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觉得杨戬是个坏人，是要阻止他去救娘亲，是要拆散他们一家的恶人的呢……明明，连娘亲被镇压在华山之下的事情，也是他告诉自己的啊……
“你胡说……”
沉香摇了摇头，喃喃地重复着。
是了，他想起来了。
是因为有一天，父亲看到了他和杨戬在一起。素来不管家事，拿到他辛苦做工得来的钱就去酒馆买酒醉生梦死的父亲，勃然大怒，指着他的鼻梁骂他，说杨戬是强行带走娘亲使得他们一家支离破碎的罪魁祸首。
杨戬只是……没有辩解罢了……
一手抵在额角，沉香低下头。
“不可能……不可能……爹不会骗我……一定……一定是你们！”
沉香放下手，瞪着小狐狸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射出火焰来。
“你们在骗我！是杨戬让你们来得对不对！他还想骗到我娘留给我的宝莲灯是不是！！”
说着，他就要向着小狐狸冲去。被他护在身后的小玉一下子拉住他的手腕，抿着嘴唇微蹙了眉头摇了摇头。
小狐狸略略侧头看了沉香一眼，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
“你，想到了什么？”
沉香脸色一变，挣开小玉的手腕，也不管先前猪八戒几人教导的战斗方式，毫无章法地冲了上来。
小狐狸倒是煞有兴致地转身直面向了他冲来的沉香，修长的食指探出宽大的袖摆，随意地一挥，一道凌厉的气劲已经向着沉香面门而去。
“沉香！”
小玉惊慌地叫了出来，刚要冲上去帮忙，肩膀已是一沉。她回过头，只看到黄天化笑得灿烂，抵在她肩膀的手还是少年的细瘦，力气却是大的让她动弹不得。
下意识地就是想要运起先前被临死前的姥姥硬塞到自己口中的宝莲灯灯芯的力量，小玉动作忽然一顿，想起先前沉香说的相信她的话语，眸中划过一丝沉痛，积聚来的力量也是散了开去。
只这一顿，小狐狸的指尖已经几乎探到沉香的鼻梁。
沉香极黑的眼瞳中映出白衣男子俊美的面目，那一双金色的竖瞳中是毫不掩饰的凛然。
——他会杀了自己……
这个念头在心里突然清晰了起来，而下一刻，沉香却是回想起之前数次与杨戬交手时候的维和感。是了，无论招式多么凌厉，多么不留情，可是，杨戬的眸中，却没有杀意……
沉香心里一沉，神情恍惚下来，身子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一个错步，也不知怎么动作的，就是堪堪避开了小狐狸直接点向自己眉心的手指。
待得他站定，眼前忽然一黑，定睛看去，原来是自己额前垂下的长发被割断了，正慢悠悠地飘落……
“沉香……！”
小玉这才松了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说不出是欣喜多一点还是内疚羞愧多一点。猛的挣开黄天化压在她肩膀的手，向着沉香跑去。
黄天化收手不及，被那股力道震了一下有些酸麻麻的难受，只鼓了脸颊，讪讪地跑到小狐狸身边站好，一副讨好撒娇地模样把自个儿没啥事的手摊在小狐狸面前，黑乌乌的眼睛忽闪闪地看了。
啸天瞥了黄天化一眼，哼了一声，扭头，只剩下一个尾巴甩的像是风车一样。
“九尾天狐……杨戬师父，师叔……护短……”
一直呆在一旁的猪八戒扇了扇耳朵，口中不自觉地重负念叨着这几个词语，小小的豆豆眼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小狐狸好半天。越看，那堆了一层一层肥肉的额头就是渗出一层汗珠来，看到最后，黑豆豆的眼睛里已经是如临大敌的惊恐了。
“花狐貂的师父……天、天问真人……！”
他忙不迭地把厚厚的大手在脸上一抹，努力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来，小步跑到小狐狸身边，低头深深地作了一揖。
“不知真人驾到……老猪实在是、实在是……”
小龙女复杂地看了小狐狸，似水双瞳中似嗔似怨，幽幽地晦涩了下去，搭在桌上的手指慢慢扣起，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这就是天问真人，这就是杨戬他……一直放在心里的人吗……
小狐狸压根儿就没看小龙女，倒是黄天化抽空子笑眯眯瞪了她一眼。
只瞥了一眼猪八戒那把肥肉都挤成一堆的谄媚笑脸，小狐狸就直接干脆地把脸扭到一边，浅浅地抿着酒壶中的酒。等到猪八戒差不多都要把脸笑僵了，他才冷淡的开口。
“真人不敢当，不过南山一散人罢了。”
啸天嘴角一抽。
这句话好熟悉啊好熟悉……
陆压那张嬉皮笑脸吊儿郎当地说着自个儿昆仑一散人的模样就是在眼前晃来晃去，啸天拿毛茸茸的爪子捂住了脸。
猪八戒被梗得一愣，谄媚的笑容僵硬在脸上，还没等他调剂好心情，那边小狐狸就又开口了。
“你们欺负我徒弟的帐，怎么算？”
若是花狐貂在这里，那么肯定就会竖起爪子，鄙视小狐狸。
这吃货分明就是看出来沉香已经开始动摇，也知道了杨戬对于沉香这个侄子其实还是很在意的，就思量着今天打磨打磨够了，改天再领着杨戬来一并把帐算清。说白了，就是这吃货这几年在南山养的越发懒散了，现在教训了他们一顿，打趴下两个，精神重创了两个，就开始懒得动弹，准备借坡下驴了……
这个时候，只要猪八戒机灵一点，许下个几百只烤鸡什么的，这只吃货八成就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如果他不机灵的话……
很明显，猪八戒虽然当了净坛使者，虽然前身是天蓬元帅，但是他这一辈子猪的基因显然还是起了主导作用。丫同时接受了几个命令，很明显开始混乱了，居然瞪着眼睛直接吼了出来。
“我们欺负杨戬！一直是他欺负我们好吧，好不容易才把他打跑一次，宝莲灯就废了不说，现在又跑出来你这个封神时期就称得上变态的变……”
猪八戒看了小狐狸慢慢沉下来的脸色，沉默地消声了。刚才擦干净的额头上又开始密密麻麻地往外冒汗。
他……他刚才说了什么来着……
啸天啊呜一声，夹着尾巴溜到一边去了。
作为从封神时期就开始跟着杨戬的老资历的狗，他自然清楚小狐狸在封神时期经历过了什么，那个大约算得上是没心没肺的小狐狸唯一的也是最深的痛。
虽然现在小狐狸隐居南山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一副恬淡的闲云野鹤模样，没事儿就酿酿酒，烤烤鸡，招待招待串门的老朋友，但是啸天也没有忘记一不小心说溜了嘴提到封神大战的太乙同学的悲惨境遇……
想想吧，太乙和小狐狸关系算是铁好都被打成那样，现在这只直接触了狐狸霉头又没一点儿后台的……
小狐狸将一直在手中晃悠的酒壶直接朝着猪八戒的脸扔去，动作并不重，广袖流云一般舒展开来，银发扬起，略略上挑的眉眼间端的是一派云淡风轻。
那个依稀夹杂了呼啸风声的酒壶，直直向着来不及阻挡的猪八戒脸上砸去。
哐的一声巨响……
黄天化沉默捂脸。
猪八戒愣愣地摸了摸鼻子，看着自己手上一摊血，嗷的一声，直愣愣倒了下去，鼻梁上赫然印着一个圆溜溜的红印。酒壶慢悠悠地飘回小狐狸手中，他嫌弃地甩了甩，手指一用力，翠竹的酒壶已是烟消云散。
意思意思地拍了拍自己的掌心，小狐狸挑了挑粉色的唇瓣，轻飘飘吐出两个字。
“脏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一旁瞪圆了眼睛的沉香，手指微动。
“师叔。”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带了些无奈带了些欣喜的声音，一人从夜色中缓步走出。他身着银白甲胄，黑发用玉冠束起，俊朗眉目中融了冷漠，化出一片温和，目光直直定在小狐狸身上。
“怎么下了南山？”
目光落在小狐狸稍显单薄的衣裳，浮现出一丝怀念和极浅的责备来。
“人世不比南山，便是师叔不惧寒暑穿的少些，也要仔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