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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屠刀,杀了这些人,那便再扛不起这面“仁义”大旗。
王保保此计果然奏效,以朱元璋、徐达二人为首的东西两路大军已被拖累地无力追击。唯有宋青书用兵勇猛,他既看透了王保保的谋划,竟干脆丢下大军以战养战一路追至和林。而汉人的最后一个敌手王保保,正在百里之外隐匿。若能将他擒获,中原一地再无敌手;可若是被他逃脱,游牧民族天生善战,终有一日死灰复燃。
此时宋青书麾下将士所带干粮绝然不足以支应这满城的老幼,而如今又已入冬,雪满弓刀,若是打发这些一无所有的蒙古百姓前往应昌就食,想必走不了几天便要活活冻饿而死。宋青书沉吟了一阵,终于言道:“命将士们各自取出一半干粮,接济这些蒙古百姓。三日之内,我必寻王保保主力决一死战!”
叶轻泉听宋青书这般所言,心头便是一跳。他们的队伍推进太深,不但与另外两路大军失去联系,便是与冯默之、常飞云二人统帅的本路大军也已失去联系。此战若是战败,只怕这一万将士都要将性命留在和林。然而,他终究什么都没说,只咬牙领命而退。
叶轻泉走后,宋青书起身与莫声谷一同在营内巡视了一番,又若无其事地提起了中原之事。“我听说无忌在大都……”话说半截,宋青书忽而微微一笑,摇头道。“如今该称北京了!我听说无忌在北京新办了两处学校,一处政治学院、一处军事学院。说是以后无论为官领军,都得出自这两处学校。”
莫声谷显然也早知了这消息,只挑眉道:“这天下士子能答应?”
宋青书笑道:“但凡有人反对提那圣人之道,张无忌便要问他祖宗,问他元廷在时为何不曾如圣人所言仗节死义。”
莫声谷闻言不禁哑然失笑,低声叹道:“无忌行这等机巧已远胜于你!”他还记得当年他总忧心宋青书个性过于机巧,可这些年来宋青书在外征战,风霜满征程,甚而铠甲与长剑上亦是累累的刀枪印痕,哪里还见当年那个出身名门气度斐然的宋少侠的半分怡人风采?
莫声谷这般感叹,宋青书也不以为意,只转口道:“国号之事,我看张无忌并无意定‘明’为号,反而是偏向以‘华夏’为号。”
莫声谷洒然一笑,伸手一抹宋青书干裂的嘴唇,轻声而坚定地道:“无论他要定哪个,没有你在场,全都不算数!”
宋青书受莫声谷提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唇早已干裂出血,急忙随手抓了把积雪将唇上的血迹抹去。他长年征战,对这血腥味习以为常,还不曾意识到这漠北的风雪远比剔骨钢刀更为锋利。宋青书正欲答话,城中不少得到干粮的老弱竟走上前来,含泪向宋青书跪下致谢。王保保撤走时,不但将他们抛下更带走全部粮食。在这寒冬之时,将他们丢在孤城,无异于取他们性命。想不到自己的族人向自己举起了屠刀,可救下自己的却是个汉人。
这等场面,宋青书在出征漠北之后便不知应付了繁几,当即扶起了几名跪在他身前的蒙古百姓好言安抚了几句,又许诺待战事平定,大伙可随他返回上都,凭户籍领取牛羊。只要奉公守法,必无人胆敢为难他们。这些蒙古百姓原不知宋青书的身份,只是见他一路行来汉人将士俱向他行礼,他本人又气质温和,这才壮了胆量来说几句好话,求个活命的机会。可眼下听宋青书这般所言,却俱是有些将信将疑。所谓凭户籍领取牛羊,便是大汗也不会这般慷慨,何况汉人?只是如今性命俱操在宋青书之手,他们也只得叩首谢恩而已。
第二日,宋青书出兵试探,王保保却只在和林坚守,不肯出城一战。当晚,大雪更猛,厚重的积雪一连压倒了几处营帐,白色的雪光将夜空照得微微发亮。宋青书正在为如何御寒而犯愁,城外竟忽然响起了蒙古歌谣。这歌谣的曲调悠长凄美,不少蒙古百姓听了竟也随之慢慢吟唱起来,一边唱又一边落泪。
宋青书眉头一皱,耳边只听得莫声谷沉声言道:“四面楚歌,动摇军心!”
他话音未落,叶轻泉已然冲进营帐,大声道:“王保保已列阵出城!”
宋青书冷笑一声,言道:“他想里应外合,可他不懂百姓之心!”说着,当即吩咐道,“轻泉,去将城中百姓带去阵前见我!”
叶轻泉虽不明所以,但军令如山习惯使然,他仍旧大声应是,快步冲了出去。
待宋青书甲胄上身,与莫声谷一同策马飞奔出营,武当义军已在城郭处顶风冒雪地列阵。他们俱是百战精锐之师,纵然风雪压城,他们也是一片静默,一个个站地犹如石柱一般,便是他们身侧的战马也只沉静地立在原地轻轻地打着响鼻。
而在阵地之前,却是莫约数千神色仓惶的蒙古百姓。数十里之外,元军的阵地亦是渊临岳峙灯火通明,甚至还有不少元军已点起了篝火,将烤全羊架上了火堆。烤羊肉的香味合着元军的呼声一同飘向这些蒙古百姓。
“你们的血性还在不在?你们还是不是长生天的子民?只要你们敢冲入这些四等奴隶的阵营,大汗便会赏你们一生荣华富贵!”
人群在骚动,有人试图靠近那些静默的汉人将士。可不知为何,只要一接触到他们的眼神,那几乎成型的杀气竟比寒风更为可怕。
宋青书见状不由轻轻一笑,低声道:“王保保输了!”
“是的!”莫声谷久历战阵,也早已明白这个道理。“把老弱妇孺顶在前面,蒙古人已无血性!”
宋青书策马上前,绕着这些蒙古百姓缓缓走了一圈。所有人都静默了下来。他们未必见过宋青书,可所有人都曾听过鬼面将军的威名。汉人称他为战神,蒙古人称他为煞星,因为他金戈铁马征战天下未尝一败!“武”字麾旗所到之处,万民顺服!
他森冷的目光逐一扫过人群,数千人群竟是即刻安静了下来。片刻后,他低头缓缓抹下了多年来一直戴着的鬼面面具。面具下的那张脸已不再是青春年少,因为这多年来风刀雪剑枕戈待旦,甚至已不再昳丽秀美,唯有眉眼间的粗疏轮廓能隐约想见他当年的风采。然而即便如此,可当他立在人前,沉声言道:“我便是,武当宋青书!”众人却仿佛见着一柄绝世名剑豁然出鞘,光华四射,风起云涌。“今夜,我带着一万汉人将士与你们的蒙古大汗决一死战。在此之前,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愿意遵我汉人规矩、奉我汉人律法的便跪下效顺。此战之后,随我同归中原,共享安乐。愿意为了你们的大汗继续与我汉人为敌的,我现在便放你们走。战阵之上,杀无赦!”
满场寂静,鸦雀无声。
在这孤寂而充满杀气的雪夜里,唯有不远处的元军仍在声嘶力竭地不断叫嚷:“长生天保佑蒙古人!长生天保佑蒙古人……”
隔了一会,人群之中走出一名曾与宋青书聊过几句的老者,小心翼翼地问道:“宋将军,你昨夜所言,我等蒙古人可凭户籍领取牛羊,只要遵循律法每年缴税,便可与汉人无异,可是当真?”
“自然当真!”宋青书断然道。
“敢问将军,我等须缴税几何?”那老者又问。
“汉人缴多少,你们也缴多少。若有一日新朝苛捐杂税民不聊生,汉人能造反,你们自然也能造反!”宋青书斩钉截铁地道。
宋青书此言一出,人群中立时一片哗然,那老者红着眼喘着粗气再问:“将军可敢立誓?”
宋青书即刻拔出长剑指向天空,大声道:“我宋青书在此立誓,建立新朝,抚育百姓,无论汉人蒙古人,皆公平相待一视同仁!如若违誓,教雷神殛我、天地陷我,我的魂魄羁于九幽之地,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宋青书话音方落,那老者即刻老泪纵横跪倒在地,泣声道:“愿奉新朝为主!”那老者一跪,他身后的不少百姓也随之跪了下来。不一会,只见一群传一群,这几千蒙古百姓便如羔羊一般温顺地跪倒在地。不远处的阵地上,已再无嘈杂的声响,只剩一片死寂。
宋青书策马返回阵中,高声令道:“全军上马!”
一阵整齐的牵马认蹬刀枪出鞘的声响,一万汉人将士已厉兵秣马,随时准备出击。
立在阵前的宋青书在此刻忽然扭头望了一眼他身后的一万将士,轻轻一笑。这是怎样的一个笑容?只在那一刹那间,气吞六合神静八荒,天地亦为之昂扬低肃。“七叔、叶轻泉、温知行、周文城、刘伍……”他将他所知的与他并肩而战的义军将士的名姓一个个点过去。这些人或沉稳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