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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是个较空阔的大厅,里面采光不好,即使中午也不是很明亮。整个楼里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气味,就像成年累月积攒的落叶腐烂后的陈腐味。稀疏的点点阳光透过门上的小玻璃错落地射进大厅,照在两边的黑板报上,像极了夜幕里的点点萤光。
通往三楼的楼梯是木制的,踩在上面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似乎再用力一点就会散架。我不敢去扶旁边的木栏杆,只小心地注意着脚下的楼梯。
三楼迎面是一条阴暗的走廊,没有窗户,也没有开灯。每扇分布在两旁的门都紧闭着,好像害怕会有东西从屋子里跑出来一样。正对着楼梯的门上挂着‘教务处’的牌子。
我推门进屋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秃顶男人,正在吃午饭。见我进来,他把手里的饭盒盖上,然后用一种低沉阴郁的声音问道:“你找谁?”
“我是来应聘下夜工的。”我说道。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会儿,才道:“下夜工一个月六百块钱。需要住校,还要管后勤的一些事;食宿由学校负责,你能做到吗?”
“我想我可以做到。”
“好,去外面等我,一会儿我让人给你介绍下工作内容,今天就开始吧。”说完话,他低下头继续吃饭,不在理我。
我呆呆地望着他,一时间屋里静极了,只能听见他狼吞虎咽的声音。他吃东西很香,甚至能让我联想起一九六零年。忽然,他转过头来,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含糊不清地问道:“你怎么还站在这?”
“我还没问你贵姓呢?”我道。
“哦,我叫李财,是教务处的主任。还有别的事吗?”他和我说着话,嘴里也不停地在吃东西。好像少吃一口马上就会饿晕在当场。
“今天就开始吗?”
李财用不满意的眼神盯着我,冷冷的道:“你有问题吗?”
虽然有些出忽我的意料,但想到我这个年纪工作并不好找,所以摇了摇头说道:“没有问题,只是我想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家里人。”
“学校里没有电话。你去外面打吧。一会儿回来去二楼后勤处找刘主任,他来安排你的工作。记着,学校是封闭管理,回来以后就不能出去了。”
没有想到现在还有没电话的学校,虽然这处于远郊,但也不至于穷成这样吧?我心里嘀咕着到外面去找电话。可是这里竟然异常荒芜,我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在路边发现两间房,其中有一个杂货店。可能是方便过往司机的吧。
杂货店的胖女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把电话扔了过来,等我打完电话准备走的时候她叫住了我:“你去那里?”
“我回小东湖小学,你有事吗?”我诧异地问道。
“小东湖小学?”她的惊讶程度似乎比我更甚。接着又道:“你快回家吧,千万别回去了!”
“为什么?”我警觉地问道。
她刚想说话,就听屋里一个男人声音粗暴地说道:“你给我进来,胡说什么!”胖女人的脸色顿时一变,朝我点了点头便匆匆进屋。
回去的路很长,我走得又不快。一边走我一边想,总感觉这个女人好像有什么话没说出来,她为什么不让我回学校?难道这个学校有什么事?或是她有什么目地?当然,凭我的笨脑袋是想不出什么结果的,后来索性也就不想了,就只迤逦地往学校赶。
起风了,远处起伏的荒草群中,站着一个瘦高的人,穿着一件黑色尖顶的长大衣,虽然艳阳高照,但尖尖的帽子竖着,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他的身后跟着一辆四头牛拉的大车。我小的时候经常会看到牛车,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有牛,大部份也都会有牛车。可是现在几乎绝迹了。而且用四头牛拉的车我也还是第一次见。
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可我还是能感觉到一双冰冷刺骨的目光向我射来,我甚至能感觉到他阴暗的笑容和诡异的面孔,是对着我的方向。
他是谁?
回到学校,我来到那个阴暗的二楼后勤处。
刘主任是一个高高的胖子,四十多岁,不苟言笑。他看到我就像饿久的猎豹看到羚羊一样,两眼放出兴奋的光芒。良久,道:“欢迎你老布。来跟我熟悉一下你的工作吧。”说着拉着我在往后面就走。
小东湖小学是一所军事管理的寄宿制学校。不过坐息时间很奇怪,好像是跟着太阳走的。他们早上五点起床学习,晚上四点半吃晚饭,天一黑就睡觉。学校没有任何照明设备,也不通电。甚至连蜡烛、油灯都不能点。用刘主任的话说是‘管理特色’。我的工作就是每天天黑后把学校的大门锁好,然后把每个教室检查一遍。白天的时候帮着干点杂活就可以了。并没有什么太繁重的事。
在学校里转了一圈以后,刘主任告诉我,每天晚上全校要仔细检查,他着重突出了仔细两个字。接着让我跟他到食堂去领饭。
食堂就在楼后面,是一间低矮的平房。现在是教师们就餐的时间,排了很长的队伍。所有人都是把饭打好后回自己的办公室吃饭。我注意到食堂的饭很新鲜,并不都是常见的米饭馒头炒菜一类,而是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比如我前一个人领到的饭就是两块点心加一盘猪头肉;而发给我的则是三个花卷和一碗土豆红烧肉,另外竟然还有一个槟榔;每个花卷上面都有一个红点,让我感觉怪怪的。
所有的人都是脸色铁青,没有任何笑容,没有任何声音。刚拿到饭的大都蹲到路边大吃起来,那样子像是三天没有吃饭一样。这和我心目中的人类灵魂工程师的形象有着天壤之别,难道老师们都这样?(我连忙给布诺解释,百分之九十九的老师都不是这样的,他看到的是个别现象,或是个别现象扎堆)
饭后我去楼里转转,发现一楼竟然还有一个大礼堂。那是个足有数千平米大型的阶梯教室。占了一层教学楼的一多半。怪不多一楼没有别的房间。整个礼堂里没有一扇窗户,唯一的两扇门都紧紧地锁闭着。从门的缝隙里刮出阴冷的风,吹得我直打哆嗦。两个门上的小玻璃窗子像是一对恐怖的双眼,静静地注视着我。
我实在不想在这个地方逗留下去,就踏着吱呀吱呀的木楼梯向楼二楼走去。二楼左侧是五年级的教学区。从屋里传来了阵阵的读书声:“……他以“做官先做人,万事民为先”为自己的行为标准,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仍然不忘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他树立了优秀的品德风范,他在人民心里树立起一座公正廉洁为民服务的丰碑……”我顺着后窗户向里望了一眼,就是这一眼确让我终身难忘,感觉双腿都不知道怎么走路了。
我看到所有的学生都穿着古装蓝白二色的对襟缎面褂子,腰里面系着白色的布带子,怎么看都像寿衣。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一下如坠冰窖,浑身发冷,只想快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老布,你怎么了?”我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刘主任。
“没……没什么……”他是不是也不正常?在这个时候我不能相信任何人。
从阴森的棺材楼里出来,天近黄昏;夕阳照耀下的黑色教学楼、诺大的空旷操场和排队打饭的穿着像是寿衣的学生都显得那样奇特那样恐怖,好像一副应该挂在丰都城的泼墨山水。
我往校门走去,我要逃离这里。
校门外,一辆四头牛拉着的大车旁,一个穿着黑色尖顶大衣的人站在那里,面朝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脸,不过可以感受到那咄人的目光。他应该正朝我微微地笑着。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黑无常吗?也许在学校里我更安全一点。
入黑,漆黑一片。风吹动操场边上的蒿草哗哗地响着,好像整个学校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没有任何可以用来照明的东西。甚至连个打火机或一根火柴都没有。孤独、恐惧、悲伤接踵而至。隐约间那个穿着黑衣的的人还静静地矗立在校门口,他的身后跟着一辆由四头牛拉着的牛车。
我在这个学校干了一个多星期,六月四号那天是我记忆犹新的日子。
头一星期前,校长就给我们开了会,说六月四号那天有一个全校的文艺汇演,到时候市教委,教育局、文化局的领导们都会来参观。希望我们后勤部门做好保障安全工作。
我被安排在校门口守门,严禁其它任何人随意进出。那也许是最安全的工作。
天气有些阴沉,一大早到来的小汽车就停满了整个校园。文艺汇演安排在一楼的大礼堂举行。那是我知道的大礼堂首次启用,它似乎就是为这次会议而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