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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姨娘说的倒是没错,只是那王姨娘却等不得了,今儿她去请郑家大房的老太爷过来帮着断这件公案呢。”郑香盈停下笔,一颗墨珠子滴在了宣纸的左上角,淡淡的一团染开了去,雪白的纸上有了深黑浅灰的印迹。
郑香芳有一丝慌乱,她一直以为郑氏七房的嫡子该是自己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没想到那王姨娘却这般迫不及待!夫人身子不好,自从得了二姐姐以后便没见过她有身子,自己姨娘只生了自己和郑香芬两个姑娘,前年本来有了喜脉,可不知竟然莫名其妙的弄没了,休养了一年才把身子养好。“二姐姐,这可怎么办才好?”郑香芳伸出手来轻轻的在山茶花的旁边点了点,手指上染了一缕淡淡的墨迹。
“我给你出个主意,便看你家姨娘敢不敢做。这既能帮到你们家姨娘,也能让我母亲这会子省心些。”郑香盈转过脸来看着郑香芳急切的脸,露出了一丝笑容:“你是杜姨娘的长女,自然该要给她撑腰才是。杜姨娘身子好,年纪又轻,总会生出个小少爷出来,若是你弟弟成了记名的嫡子,以后你们院子日子也好过些,即便是你出了阁,回娘家都方当。”
郑香芳点了点头,将脸凑了过来:“二姐姐,我该做什么?你教教我。”
这三妹妹也算是个机灵人儿了,孺子可教,郑香盈满意的看着郑香芳亮闪闪的眼睛,在她耳朵边上叮嘱了几句。郑香芳惊讶的抬起头来问:“就这么简单?若是过了些日子发现是咱们弄的手脚……”她有些犹豫,一双眼睛求救似的看着郑香盈,希望她给句肯定的话儿。
“先将伯祖父应付过去再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郑香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伯祖父哪还有这么多时间每日里往咱们家跑呢。”
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门房见着马车上的表记是荥阳郑氏,赶紧笑着迎了上来,不知道是哪一房的爷来拜府了。马车上先跳下来两个长随,然后郑远帆接着跳了下来,一个长随打起马车帘子,一个长随伸手扶出了一位老者。
“还不快些去通传,我大伯祖父来了。”郑远帆骄傲的挺了挺小胸脯,朝一个门房大喝了一声:“还不快些进去,难道要怠慢了大伯祖父不成?”
那门房被自家二少爷洪亮的喊声唬了一跳,飞奔着跑了进去,一路儿喊道:“老爷,大太爷过来了!”
郑信诚此时刚刚从杜姨娘院子里头回了主院,坐在郑夫人身边与她一起说着闲话:“筱娘,怎么着也该多吃些东西,人才会有精神。”
郑夫人望着桌子上那碗白粥和各色小菜,幽幽的叹了口气:“现儿我这心里头堵得慌,怎么也没得胃口。”抬眼望了望郑信诚那关切的神色,心里酸了一酸,郑信诚对自己虽然还算好,可她总是觉得日子过得没有什么滋味。
“胃口不好?”郑信诚伸手握住了郑夫人的手,仿佛觉得触到冰面上一般,冰凉的一片,心里颤了下:“筱娘,多添件衣裳。方才杜姨娘也说不舒服,我已经让她的贴身丫鬟去请大夫了,等会让他给你瞧瞧。”
郑夫人低头沉默了一会,任凭郑信诚捏住自己的手,心里却没有了一丝涟漪。郑夫人是十六年之前嫁到荥阳郑家的,郑夫人娘家家世并不显赫,父亲只做了个知府,祖上也并没有富足的积余。郑夫人的亲事还是因着郑氏三房的老太爷与她父亲乃是同门之谊,由他牵了根红线将郑夫人许配给了郑信诚。
郑夫人出嫁的那日,娘家那边跟在嫁妆挑子后边看热闹的人个个儿夸她命好,竟然能嫁入荥阳郑家,可等着她嫁进郑家以后才发现那“白玉为堂金作马”的荥阳郑家却离她十分遥远,从连绵不断的山墙看到那里边的雕梁画栋都是旁人家的,和自己家里没有什么干系。
成亲这么多年了,郑信诚对自己倒也没话说,虽然纳了两房姨娘,可也没做出那宠妾灭妻的事儿来。最近几年,随着那郑远帆一日日的大了,杜姨娘那边却始终没有动静,他这才想着要将郑远帆记到自己名下。可自己怎么会答应?郑夫人嘴唇边露出了一丝苦笑,那郑远帆明面上看着孝顺有礼,但她却能从他的眼底看出一丝不服气与反抗,若是将他记在名下,还不知道将来他会怎么回报自己呢。
“老爷,大房的老太爷来了。”门边慌慌张张跑来一个丫鬟:“已经到了门口。”
郑信诚与郑夫人相视对望了一眼,两人站起身来往外边走了去,郑信诚走得快些,郑夫人不多时便落在后边。这郑大太爷该是为着记名这事儿来的,郑夫人扶了小琴的手慢慢的走着,心里一阵发慌,十多年前被郑大太爷压着接了王姨娘回来,现在难道又要被压着将她儿子记到名下?郑夫人抬眼望着那几重大门,一眼望不到底一般,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背跟上前去。
☆、第5章 剑无影水来土掩
郑香盈站在中庭,看着父母从内室里出来匆匆忙忙往前走,心里知道定然是那郑老太爷上门来了,见着母亲落在身后些,赶紧放下手里的笔,轻快的走了过去扶住了郑夫人:“母亲,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郑夫人转脸看了郑香盈一眼,感觉到女儿的手触在自己胳膊上边,一颗心仿佛踏实了不少:“你那大伯祖父过来了,母亲要去迎他进来。”
郑香盈轻轻吐了一口气,贴着郑夫人的耳朵道:“恐怕还是为着记名的事儿来的罢?昨日那郑远山给王姨娘出了个主意,让她去请了大房的大太爷给她撑腰,今日一早郑远帆便溜出去了。”
郑夫人一怔,身子微微有些觳觫:“你怎么知道?小燕告诉你的不成?”
“母亲,你先别管这事儿是谁告诉我的,你只消说你准备怎么做?”郑香盈笑嘻嘻的扶着郑夫人的胳膊往前走:“我知道母亲不愿意将那郑远山记到名下来,可总归要有个什么法子阻拦才是。”
郑夫人略微停了下,眼睛望了望前边郑信诚的后背,咬着牙道:“这记名的事儿总得我点头才是,即便是大房的老太爷来……”说到这个名字,她声音明显的低了几分:“即便是他压着我要记名,我也绝不答应!”
“母亲,何必与大房的伯祖父闹僵?”郑香盈悄悄拉了拉郑夫人的衣袖:“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总不能让她如愿以偿便是了。”
郑夫人见着郑香盈脸上笑得欢快,不由得心里安稳了几分,不用说女儿已经想出了对付郑大太爷的法子来。女儿自幼便机灵,有时想出的点子就连大人也想不出来,不说旁的,就单说后院这些花花草草,都是她一手培植的,有时她甚至还拿些两种不同的树枝插到一处,说能开出不同的花来。
母女俩跟在郑信诚的身后到了门口,郑香盈便见着一个白胡子的老者背手而立,双目还能称得上炯炯有神,正严厉的盯着站在门口的郑信诚。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湖绸长衫,腰带上系了一枚相当大的玉珏,一条红色丝绦从玉珏上垂下来,快要垂到膝盖处。
这便是那郑远帆请来的救兵了,郑香盈心中暗自思付,那郑大太爷佩戴的玉珏看着颜色通透,水碧的一色没有杂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在下边系一个俗艳的中国结,这让玉珏给人的印象大大的打了个折扣。
“信诚恭迎大伯父。”郑信诚站在郑大太爷面前仿佛矮了一头,朝郑大太爷深深的行了一礼,直起身来道:“大伯父光临寒舍,信诚不胜惶恐,请大伯父移步到里边主院大厅用茶。”
郑香盈见着父亲这般恭敬,不由得心里有几分叹息,这未免也软弱得太过分了些,郑大太爷只是郑氏的族长,父亲便惊悚成这模样,若是遇着大官儿,还不知道会诚惶诚恐成什么模样呢。
将郑大太爷迎进大厅,丫鬟们赶紧奉上香茶,郑大太爷傲慢的看了郑夫人一眼:“侄儿媳妇,有人和我说你十分不贤惠,所以今日特地来你们家里看看。”
郑香盈听了这话气得差点要跳起来,这大约便是郑远帆的杰作了,在郑大太爷面前诬陷自己的母亲。她坐在郑夫人身边,双手紧紧的捏成了一个拳头,等着这郑大太爷走了以后,自己再去找个岔子好好教训下郑远帆,务必让他明白不能胡说八道。
“大伯父,究竟是谁去你那边嚼舌根子?说侄儿媳妇不贤惠,总该有什么事儿罢?红口白牙的来诬陷人,谁这般缺德?”郑夫人脸色很平静,望着郑大太爷的眼神一点也不退避:“说我不贤惠,乃是关乎我名声,侄儿媳妇请大伯父将这话说个明白!”
“既然你要我说个明白,那我来问你,信诚今年也快四十了,可你膝下依旧无子,还不肯在姨